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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水滸英雄傳-柴田鍊三郎

第三部 疾風

by wannee 2022. 3.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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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二天

          早上吃過飯後,宋江問武松道: 
 
  「以後你準備投靠何處呢?」 
 
  「關於這件事情……菜園子張青曾經寫信給我,勸我不妨去找住在二龍山寶珠寺的 
花和尚魯智深,並且加入他們,他們夫婦隨後也會趕過去。」 
 
  「這樣也好……不滿你說,也有人勸我投奔他處,這個人就是清風寨的知寨︵駐軍 
的長官︶,人稱「小李廣」的花榮。由於李廣是漢代弓箭高手,因此既然有小李廣這個 
綽號,必定是一等一的高手……,他聽說我殺死了閻婆惜那個潑婦,就經常寫信來邀請 
我,勸我千萬要去清風寨住一段時日。清風寨就在這附近,原本這兩日就要起身,不巧 
因為最近天氣多變,也就暫延了一天。 
 
  怎樣?你願不願意和我同行?」 
 
  「我非常感謝你的好意。但是你曉得,我是個罪孽深重的人,即使當朝換了皇帝, 
我也不可能被赦免。我認為,現在也只有當盜賊與官兵對抗一途了。……你知道,我即 
使喬裝在街上行走,但是我的體型和外貌仍容易引人注意,如果和你同行,一定會被人 
發現,如果被官吏追趕,反而會給你帶來麻煩。我還是決定一個人前往二龍山。」武松 
這樣回答。 
 
  「既然你這樣想,我也不勉強你同行。……那麼,我們就在這兒待一陣再走吧!」 
 
  十多天之後,宋江與武松告別孔家。 
 
  孔氏父子送給兩人銀子各五十兩,此外還送給武松新的戒刀、衣服相纏頭市。 
 
  於是宋江戴上氈竺遮著臉,武松再度化妝成行者,辭別了孔氏父子離去。孔家派了 
兩名僕人扛著行李,又送了兩里路。 
 
  宋江與武松盡量選小路走。走了兩天,來到一個叫瑞龍鎮的村莊,從這起,是個三 
岔路口。 
 
  宋江停下問路人前往二龍山和清風寨的路。 
 
  「這兩處,不是走同條路去。二龍山是向西的路,若是清風寨,便是向東的路。」 
 
  於是,宋江對武松微笑道:「分離的時候終於到了。」 
 
  宋江與武松兩人坐在路邊,將繫在腰上的酒壺卸下,互相交杯。宋江以手擊拍,唸 
了一首別離的話握手話別離,山林草枯黃:胸中惟寂寞,單刀偕行囊。 
 
  孤旅伴落日,愁緒似斷腸; 
 
  長鋏彈悲歌,歸去路遙長。 
 
  「那麼,我們就在這兒分別吧!」 
 
  「大哥,能不能讓我再送你一段路?」 
 
  「武松,自古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你到了二龍山之後要少喝酒,勿忘替 
天下行俠仗義。朝廷若是賠出招安的公告時,就不要再猶豫不決,順便勸魯智深、楊志 
歸降。日後假定被派駐到邊境,更應立下汗馬之功,以揚名五萬……像我這種手無縛雞 
之力的人,雖有赤膽忠心,卻沒有把握立下功名:但是像你這種豪傑,若能發揮過人的 
勇猛,想名揚四海並不是夢。……我們就在這告別了,相信以後一定會重逢的。」 
 
  「你的話,我會牢記心裏,絕對不會忘記的。」 
 
  二人起身,互相拜別而去。 
 
  宋江告別了武松之後,便往東邊的路前進。 
 
  兩天後,宋江看見清風山就在前面。 
 
  清風出的山勢八面嵯峨,四方險峻,在密林之中更有一條飛瀑,濺起的水花在陽 
光下形成一道彩虹。 
 
  接近清風山,宋江聽見了山鳥啼鳴,並見鹿群於叢林間奔跑。 
 
  「好壯麗的山!但,天氣如此寒冷,我無法露宿山下。太陽很快就會西下,半夜冷 
起來,一定不好受。現在又是下霜的季節,在這山中,如果出現了老虎,我不像武松有 
偌大的臂力能撲殺牠,豈不白白去了性命餵老虎吃了!」 
 
  宋江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得已,宋江決定抄山中小路,不顧一切往前走。 
 
  約走了半個小時,四周已被黑暗籠罩。 
 
  ——繼續向前走,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 
 
  宋江一刻也不敢停留,卻沒發現前方路上橫著一條繩索。 
 
  「啊!」 
 
  當他的腳被繩索絆到,整個人抨地倒下去的一剎那,叢林中響起了一陣鈴聲,走出 
了十四、五個小嘍囉。 
 
  「糟了!是山賊。」 
 
  宋江想跳起來,繩索卻像蛇一樣緊緊纏住他的雙腳。 
 
  ——沒有辦法了! 
 
  宋江已經死心,任對方撲上前來。很快地,他的刀和行李都被搶走,小噮囉們並用 
繩索將宋江五花大綁。 
 
  「哦!這個傢伙一身都是肉,吃起來味道一定下錯!」 
 
  一個舉著火炬的小噮囉嘲笑他。 
 
  「把他帶到寨裏去吧!」 
 
  「是!我這就帶去。」 
 
  宋江絕望了,任憑山賊拉著,拖拖撞撞地走在山林中,攀爬山坡。不久,到了目的 
地,那兒有個看來規模很大的山寨。 
 
  宋江在火光下環顧四方,到處都是柵欄,當中有一座草廳,廳上放著三把虎皮交椅 
,後面則有百十間草房。 
 
  ——這山賊可真有一套! 
 
  宋江心想。 
 
  嘍囉們將宋江絆得像粽子似的,綁在大黑柱上。 
 
  「大王剛才上床,不能打擾他睡覺……等大王酒釀時,就把你的肝挖出來,做一 
碗醒酒湯,讓他補一補:我們把你的內煮了,也好飽餐一頓。」 
 
  宋江聽了這句可怕的話後,不禁感歎起自己的不幸。 
 
  ——這是怎麼回事?我的造化真如此糟?只為殺了一個惡女子,軌捨棄了原有的身 
分、地位、家庭,而成了四海為家的流浪之徒,最後還落得如此死法! 
 
  ——縱使時運再不濟,但是像這樣的死法,的確令人死也不瞑目!早知如此,應該 
和武松一起上二龍山的。現在雖然後悔,卻已經太遲了。 
 
  噮囉們睡在宋江身邊,發出了陣陣的鼾聲。 
 
  ——認命吧! 
 
  宋江絕望了。 
 
  時間大約是三更,從廳後走出幾個小嘍囉,叫道:「大王起來了!」 
 
  嘍囉們一起跳了起來,將廳上的燈燭點得通明。 
 
  宋江抬起頭,若著那慢慢走出來的大王。只見那人赤髮黃鬚,頭髮結成個鵝梨角兒 
,用一條紅絹手帕繫著,身著黃褐色的棉懊,眼光銳利,肩膀寬厚,雙臂更是長得可怕 
。只見他重重坐在當中的虎皮交椅上,朝下瞪著宋江說:「這傢伙就是你們抓來的俘虜 
嗎?」 
 
  這山賊是山東萊州人氏,姓燕,名順,綽號「錦毛虎」,原是個販賣羊馬的商人。 
 
  「嗯!長相倒相當不凡,你叫什麼?來自何處?」 
 
  「說!」 
 
  「……」 
 
  宋江並不說話,只是反瞪回去。 
 
  「你這個傢伙,是啞巴或是聾子?」 
 
  「這個傢伙!」 
 
  燕順朝宋江的臉踢了一腳,然後就吩咐一個小嘍囉:「去叫兩位老大來!」 
 
  不多久,只見從左邊的問出來了一個五短身材的人,身穿藍色短襖。這人來自兩淮 
,姓王名英,因為個子矮小,雙腳外彎,人稱「矮腳虎」;從前是個車夫,因見財起 
意,偷了雇主車上的財物,因而被捕入獄,後來越獄逃亡,也是個相當難纏的人。 
 
  右側的門剌出來一個身材高佻、皮膚白淨、雙眼炯炯,長相十分瀟灑的人。這人祖 
籍浙西蘇州,姓鄭名天壽,由於長得好,而有「白面郎君」之稱;他原是銀器師傅,因 
自小喜好武術,周遊各地習武,後來在此地遇到矮腳虎王英,兩人比鬥數十回合,不見 
勝負,經由燕順調解,此後便留在清風山,並且讓他坐上第三把交椅。 
 
  三個首領在木板凳上一坐下來,矮腳虎隨即命令嘍囉們:「你們既然幫我找到了醒 
酒的材料,軌快點動手取下這副主肝,給我好好地烹調。」 
 
  「知道了!」 
 
  於是很快的,宋江的面前放了一大銅益的水,以及挖肝的短刀等等。 
 
  首先,兩個人用碗將水不斷地撥向宋江袒露的肚子上。 
 
  由於人的肝臟裏都是血管,如果不用冷水潑,使血液冷凝之後再挖取,咬起來既不 
脆而且味道較差。 
 
  這確實是種非常殘忍的殺人方式。 
 
  「快!」矮腳虎催促著。 
 
  緊閉雙眼的宋江,這時不禁嘆氣道:「嗚呼!難道我宋江終將死在這兒?」 
 
  「什麼?」燕順聽了,立刻走近道:「等一下!等一下!停止潑水。」 
 
  他問旁邊的白面郎君鄭天壽說:「這傢伙剛剛有沒有說宋江怎樣之類的話?」 
 
  「嗯,他好像口中喃喃說著我宋江什麼的。」 
 
  「果真如此!」 
 
  燕順慢慢走向宋江面前。 
 
  「你剛剛說你是宋江?」 
 
  「沒錯!」 
 
  「你的名字真是宋江沒錯?」 
 
  「我確實是在濟州鄭城縣當押司的宋江,怎樣?」 
 
  燕順驚愕地叫了出來:「你就是山東及時雨宋公明——殺了一個潑婦,而後便從 
世上消聲匿跡的那人?」 
 
  「正是本人!」 
 
  當宋江點頭時,燕順立刻從嘍囉手中搶下短刀,將綁在宋江身上的繩索割斷,並且 
脫下自己身上的短襖讓宋江穿上。 
 
  「現在,請上坐。」 
 
  燕順將自己的虎皮交椅讓給了宋江。 
 
  按著,燕順明王矮虎和鄭天壽離開座位,和自己並排站在一起。 
 
  「雖然我們不知道是你,但是,我們確實對你做出了不禮貌的行為,我不知該如何 
表示我的歉意。」 
 
  說完,燕順和兩個首領彎身伏拜在地。 
 
  「為什麼只聽了我的名字,就行這麼鄭重的禮?」宋江問。 
 
  「也難怪你要問。你的大名現在已傳至清風山。我住在這山寨已十年,十年前便已 
聽說你的大名,知道名叫及時雨宋公明的押司,是個沒有私慾、喜歡幫助別人的好漢, 
就算是被官差逮捕的人,只要他沒犯錯,宋押司也會放他一條生路,是位真正的正人君 
子。……即使是像我這樣卑賤的上賊,也一直希望能見到他,和他說話;當我聽見你說 
出自己的名字時,真可說是老天保佑,我能親見威震天下的宋分明先生,真是高興無比 
啊!」 
 
  「我並不是個有這麼多優點,值得你這樣稱讚的人。」 
 
  「不要這樣說,你曾經搭救無數豪傑的事,已經廣為人知了。現在盤據在梁山泊的 
好漢,能夠阻扼官兵勢力的侵擾,也是仰賴宋公明先生幫忙的關係。……只是不知道您 
何以會單獨一人旅行?」 
 
  宋江回答,自己正準備前往清風寨,投靠小李廣花榮。 
 
  「小李廣花榮這個人也很有名。……不過既然來到了本山,無論如何請您逗留幾天 
。」 
 
  燕順先詳細告訴另外兩名首領,宋江是如何一名好漢,再命令嘍囉們開宴,酒一瓶 
按著一瓶喝,直到天亮才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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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天,宋江又與三位首領促膝交談,談起了武松勇敢的事蹟。 
 
  燕順大為遺憾地說:「沒緣!真遺憾。如果當時我們在場,一定幫武松大鬧一場。 
」 
 
  同時還說,沒法遇見武松,是他生平的一大憾事。 
 
  且說數天過去,時序進入了十二月。 
 
  根據山東的習俗,十二初八,也就是「臘八」,是掃墓的日子。這天,一名曠囉從 
山下跑回來報告:「有一頂轎子,帶了十人左右的隨從,從大路上經過,我看見他們 
擔著兩個雕琢精細的盒子,一定是有錢人要去掃墓。」 
 
  王矮虎一聽,眉飛色舞。 
 
  「坐轎子的一定是女人,我去搶!」 
 
  王矮虎本來就是個色鬼,因此,他火速叫來數十名嘍囉,準備下山。 
 
  「矮腳虎,不要攻擊掃墓的女子,你這種行為不像個男子漢。」燕順阻止道。 
 
  「然而不湊巧的是,我這個人只要十天不抱女人,就會流鼻血。這個月來,我還沒 
抱過女人臣!你不要阻止我!」 
 
  王矮虎腰配短刀,肩上背著槍,銅鑼一敲,便率領嘍囉們跑下山去。 
 
  「這傢伙!真是拿他沒辦法。宋公明先生,請當做沒看見這回事,因為那個人不抱 
女人,幾、會發瘋,牠的情慾特別旺盛。」 
 
  燕順這樣向宋江告罪。 
 
  約過了兩個時辰,出去的褸囉們向燕順回報「王首領跑下山追趕轎子時,那十名左 
右的隨從都是一些窩囊廢,立刻四處逃散。」 
 
  「轎子呢?」 
 
  「被大王搶走了!」 
 
  「坐在裏面的是——?」 
 
  「是個年輕美麗的女人。」 
 
  「王矮虎把那女人帶到哪裏了?」 
 
  「大王剛剛把她背回房中了。」 
 
  「這傢伙!」 
 
  燕順嘖了一聲,站了起來。宋江、鄭天壽和燕順一起往裏面的房間走去。 
 
  「宋公明先生,請你勸他改了這個毛病。」 
 
  燕順邊說,邊打開門。 
 
  只見王矮虎將一名年輕女子壓在地上,正將她的裙擺拉起,露出白淨的雙腿,正在 
那兒毛手毛腳。 
 
  「喂!」 
 
  聽見燕順的聲音,王矮虎慌張地從那女人的身上站了起來。 
 
  宋江注視著那女子。那女子穿著喪服,裙子正是服喪期所穿的,雖然臉上完全沒 
有塗抹脂粉,但是天生麗質,容貌、體態均秀麗可人,是個讓人屏息以視的佳人。 
 
  宋江等那女子整理好衣服,才走近前去。 
 
  「妳是從哪裏來的?」 
 
  那女子看了看宋江,面帶羞怯地先禮貌的行禮後,才說:「我是清風寨知寨的妻子 
,今天是母親去世一週年的日子,不料在前去掃墓的途中,被搶來這兒。」 
 
  宋江大吃一驚。 
 
  ——這是怎麼回事!自己正準備去見的心李廣花榮的妻子碰巧在這裏遇難,看來我 
非幫助她不可! 
 
  「夫人,你為什麼不與你的先生花榮一起去掃墓?」 
 
  「嗯……其實我不是花榮的妻子。」 
 
  「咦?你剛剛不是說你是清風寨知寨的妻子嗎?」 
 
  「是的,我是這樣說過。也許你有所不知,清風寨有兩個知寨,一個是文官,一個 
是武官,花榮先生是武官,文官劉高才是我的丈夫。」 
 
  「原來如此!」 
 
  ——這女人,是花榮同僚的妻子,現在不救她,等將來在清風寨見面時,必會恨尷 
尬。 
 
  宋江稍事考慮後,便對王矮虎說:「我有一事請求,無論如何,請你要答應我。」 
 
  「不用客氣,有什麼事請說……」 
 
  王矮虎雖然好事受阻,臉上倒沒有什麼不愉快。 
 
  「身為一名好漢的最大恥辱,而且是貽笑大力的事,便是犯了好色的毛病……。我 
聽說你十天不抱女人,就會流鼻血。剛剛聽這女人說是朝廷所派大官的妻子,請你看在 
宋江的臉上,並且顧念江湖道義,能不能放了她,讓他回到丈夫的身邊?」 
 
  宋江說完,便低頭跪下。 
 
  王矮虎聽了,也變了態度說:「如果是你要求的,我也沒話說。我雖然喜歡女人, 
然而至今未娶,不想以後遇到喜歡的女人,就要娶她為妻。而且我最厭惡趾高氣昂的官 
吏,世間因官吏作惡,百姓沒飯可吃,就衝著她是官吏的妻子這點,我便要佔點便宜。 
……宋公明先生,只有這點,我無法順從你。」 
 
  「既然閣下說想要有個妻子,我一定替你找個仔女人。但是眼前這個女人,請你放 
她一馬,她是我朋友同事的妻子。」 
 
  宋江雙手捺地。 
 
  燕順和鄭天壽慌慌張張地將宋江扶起。 
 
  「宋江先生,這件事讓我燕順處理。」 
 
  燕順不等王矮虎是否同意,就吩咐屬下將轎子檯來,準備讓劉高的妻子生入。 
 
  「妳不能這樣做!」 
 
  王矮虎憤怒地責備燕順。 
 
  「矮腳虎!你以為這山寨誰是老大?」 
 
  聽了這話,王矮虎立刻啞口無言。 
 
  劉高的妻子向宋江道謝:「老大,謝謝你的恩情,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不必向我道謝,我不是這出的老大,只是個從鄭城縣來的普通族人。」 
 
  宋江催促兩名撿回命的轎夫:「快走吧!」 
 
  劉高的妻子仍從轎中探出頭來,一再點頭道謝。 
 
  「哼!他媽的!真乏味。」 
 
  王矮虎氣憤得無以形容,只有拚命地喝酒。 
 
  以玉矮虛的個性來說,如果求他的人不是宋江,他絕對不會輕易讓那女人離去。 
 
  鄭天壽邊笑邊安慰他:「不久之後,宋江就會替你找來一位天下第一的美女,你就 
就慢慢等吧!」 
 
  「這可能嗎?真可惡!一個官吏的妻子,又是那般國色天香的女人,卻這樣輕易地 
讓她走了,今夜叫我怎麼辦?叫我怎麼忍受寂寞的長夜?」王矮虎大聲喊叫著。 
 
  一旁的宋江則忙不迭地同無順道謝。 
 
  另一方面,遭劫時逃走的幾名知寨夫人的隨從,垂頭喪氣地跑回清風寨。 
 
  「報告知寨,清風出的山賊將夫人搶去了。」 
 
  聽了報告,知寨劉高氣憤得怒火中燒。 
 
  「這麼沒有用!你們竟然還敢活著回來!」 
 
  說著,劉高便用粗棍子一個個輪流猛力鞭打,雖然他們辯解說己方不到十個人,敵 
人卻有四、五十人,怎麼拚也拚不過,但是劉高絲毫不肯聽。 
 
  毒打後,劉高對他們說:「去把夫人搶回來!搶不回來就只有死路一條。如果誰 
還敢活著回來,我就罰他一輩子關在牢裏。」 
 
  逃回的隨從們向劉高又要求了七十人隨行幫忙,一行人拿著槍棒,朝著清風山走去 
。 
 
  不料在中途,他們卻遇見轎夫正抬轎回來,一行人驚訝得目瞪口呆。 
 
  「夫人,敢問您是怎樣逃離山賊手中的?」 
 
  知寨夫人聽了,便以和被宋江搭救時完全不同的高傲態度回答:「山賊是被我的美 
貌和氣質所打動,當我說出我是知寨劉高的妻子時,連首領都匐匍在地,不停地向我磕 
頭呢!」 
 
  士兵們雖半信半疑,但看見夫人平安回來了,不禁向夫人哀求:「夫人!我們有一 
事相求,在知寨面前,無論如何要說是我們攻入山寨,將您救出來的,否則我們就會被 
關在牢裏。」 
 
  夫人聽了,露出傲慢的笑容,附帶條件說:「如果你們今後願意聽從我的命令,這 
件事我願意向我的丈夫撒個謊。」 
 
  於是士兵們發了誓,為了夫人,即使赴湯蹈火也再所不惜。 
 
  當士兵們將轎子檯入清風寨時,劉高商露佩服之色。 
 
  「沒想到這些沒用的傢伙,居然能救出我的妻子。」 
 
  夫人站在劉高的面前說道:「雖然山賊將我搶去,但是當我表示如果他們膽敢侵犯 
我,我就一死明志時,他們立刻問我是何處人,我說是清風寨知寨的妻子,竟然每個人 
都恐慌地伏拜在地。作為您的妻子,到那時候我才知道,你有多偉大。」 
 
  劉高聽了,大為高興,立即下令以十瓶酒、一頭豬,搞賞士兵。 
 
  且說宋江救了知寨夫人後,又在清風山停留了幾天。 
 
  只是不管燕順等人如何挽留,宋江仍無意留在清風山當一名山賊。 
 
  最後,他仍然告辭了燕順他們。 
 
  「如果你前往清風寨,恐怕會發生大騷動。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燕順歪著頭說 
。 
 
  宋江笑道:「沒有人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你擔心我的安全,我恨感謝,在此奉 
勸你們最好也能遠離這種在刀口上週日子的行業。」 
 
  清風山離青州頂多只有十里路,至於清風寨則是青州要道的交匯口,又稱為清風鎮 
。 
 
  從清風鎮有路通往山賊藏匿的三座惡山,因此設有駐軍的基地。 
 
  清風鎮上的民家約有四千戶左右,光是兵營就盤據市鎮三分之二的地方。此地離 
清風山只有兩個驛站之間的距離而已。 
 
  宋江來到了清風鎮,便向人詢問花榮的住處。 
 
  「衙門就在鎮的中央。南面的大房子,就是文官劉知寨的住處;北面較小的房子, 
就是武官花知寨的住處。」 
 
  宋江道謝後,就朝北面的房子走去。 
 
  ——武官的房子此文官小?宋江無法了解。 
 
  小李廣花榮的威名雖名聞遐邇,卻沒聽說過劉高是什麼樣的人。 
 
  如果是個相當不凡的人,當押司的宋江應該會知道。 
 
  ——總之,先見了花榮再說。 
 
  宋江來到花榮的門前,只見幾名士兵盡忠職守地站在那兒。 
 
  「請通知大人,宋公明來訪。」 
 
  「是的,請等一下——」 
 
  士兵很有禮貌地回答,從他們的一舉一動就可以看出,花榮的訓練必是非常嚴格的 
。 
 
  沒等多久,一名年輕武官走出大門。 
 
  那人雙眼峻厲,眉間氣宇不凡,身材高大。 
 
  「宋公明先生,歡迎光臨。」 
 
  那名向他鄭重寒暄的武官,就是清風寨的知寨花榮。 
 
  他身穿綉有金翠的戰袍,腰間繫著嵌有犀角的玉帶,看來威風凜凜。 
 
  他主動走在前面引路,將客人請至大廳,坐在中間的涼椅上。 
 
  「請坐——」 
 
  然後,自己也悠然坐下。 
 
  「自從上次分別後,轉眼已快五年了,正擔心你過得如何,竟聽到你被惡人所騙, 
一時失手而殺了人,成了官兵追捕的對象。……既然如此,我總認為你還是來我這兒比 
較好,我也曾為了好幾次信。今天你終於前來找我,使我感到無比的欣喜。」花榮這樣 
說。 
 
  「你的盛情,使我一輩子沒齒難忘。現在,讓我來說說之所以會不得不四處藏匿的 
原因。」 
 
  於是宋江就把當初殺死閻婆惜的經過,和受柴大官人及孔太公照顧的情形,詳詳細 
細地說了一遍。 
 
  花榮聽了之後,叫同情的口吻說道:「只能怪你運氣不好。如今你來到我家裏, 
要住幾個月,甚至幾年都可以。」 
 
  說完,便將宋江請至屋內,並且介紹自己的妻子崔氏。 
 
  花榮為宋江從衣服到鞋子一律換新,並且設宴招待。花榮所做的一切,確實顯露出 
他的一番真情。 
 
  宋江在閒談中,也將他搭救知寨劉高妻子的經過,說給花榮聽。 
 
  花榮皺著眉說:「那個下流女子,不用救她!」 
 
  「下流女子?」宋江吃驚地反問:「清風寨知寨的夫人,會是下流女子?」 
 
  「讓我告訴你真相。」花榮態度變嚴肅地說:「從前是由我擔任清風寨的正知寨, 
掌握青洲的治安,叫惡徒宵小離開本地。今年,劉高赴任正知寨,從此治安大亂。劉高 
雖然是個文官,但他不學無術,而且善用狡詐謀略,與本地有錢人官商勾結,為了滿足 
他的私慾,為所欲為。牠的妻子更是個惡女,物質慾望之強,無人可比,劉萬對她完全 
言聽計從,強取賄賂。因為我是副知寨,只有看著他為非作歹,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那對夫婦甚至比不上飢餓的山狗,惡劣極了! 
 
  我好幾次恨得想要殺了他們!那惡女被山賊所抓,可說是天意,你救了她反而是失 
策,如果讓那惡女被山賊玩弄,也算是牠的報應了。」 
 
  「且慢!自古有言「冤仇宜解不宜結」,二位是正副知寨,正知寨偶有過失,副知 
寨應勸他改正,這才是道理,請花榮兄不要懷恨在心。」 
 
  宋江平靜地給他忠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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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花榮發覺自己的確是有些衝動,於目二本正經地說:「有理!你的話非常有理。下 
次去官衙時,我一定向他報告你救了他妻子的事,勸他日後行為要像個正知寨才對。」 
 
  花榮夫妻的招待可說是甚為周到。 
 
  這一天三頓的招待之後,花榮便派屬下帶宋江到街上遭逢。 
 
  清風鎮有著名的道觀、佛寺,他們便請宋江前去參觀。街上還有幾家說書唱戲的鋪 
子,宋江也每家進去觀賞。 
 
  有時,他也被招待至館子吃飯。 
 
  因為請客吃飯的錢都是由花榮支付,宋江也就盡情地吃喝。當然,宋江對陪伴他的 
士兵們,也不忘給予小費。 
 
  這一年便在這種情形下過去了。迎了新春,不久,元宵節就到了。 
 
  元宵節的晚上,在清風鎮有舉辦花燈大會的習俗。 
 
  到了這天,街上的行人會隨個人貧富捐出金錢,在土地大王廟前,用五彩絲綢或人 
造花妝飾的燈籠高高懸掛著,非常的熱鬧。 
 
  雖然這樣的熱鬧是無法與城市相比,但就清風鎮來說,這已是一年中最大的活動, 
所有的百姓都會因此而興奮狂歡。 
 
  那天,宋江在寨內與花榮飲酒。 
 
  花榮早上到衙門上班時,命令數百名部下要在夜間加強巡邏,忙到午後才回家。 
 
  花榮邊交杯把酒,邊說:「如果今晚能與你同去參觀街上熱鬧的活動就好了!」 
 
  然後表示他雖然很想前往,但是身為副知寨,也不好意思到處遊玩,頗覺遺憾。 
 
  宋江於是帶了幾名花榮身邊的人,走出山寨。 
 
  整條街都因燈火通明而亮如白晝,街上人潮洶湧,顯得擁擠不堪。 
 
  家家戶戶掛在門前的燈籠,描繪著各種故事的情節,燈籠上都繫著五彩短絲帶,有 
牡丹燈、芙蓉燈、蓮花燈,偶爾也可看見一些模樣奇特的燈籠。 
 
  來到大王廟前時,宋江看到了裝設有機關的燈籠,非常華麗搶眼。 
 
  就在點著金蓮燈、玉梅燈、荷花燈、芙蓉燈這些燦爛耀眼的燈火中,還有藝人在打 
鼓鳴金地說唱著呢! 
 
  宋江在那熱鬧的場面中遊賞了一段時間後,就順著人潮向南走去。 
 
  走了三百尺左右,他看見對面一座外觀宏偉的巨宅門前,燈火通明,一群年輕人正 
敲打著銅鑼,發出喧囂的聲響。 
 
  他走近一看,原來目一群戴著面具的丑角。 
 
  這些丑角的表演方式都土氣十足,惹得宋江大笑不已。 
 
  這時,宅院主人夫妻倆帶著幾名婢女,從屋裏走出。 
 
  那正是正知寨劉高和他的妻子。 
 
  「咦?」 
 
  劉高的妻子在參觀的人群中發現了宋江,表情突然變得嚴肅異常,她立刻告訴丈夫 
:「喂!那個人——看起來色瞇瞇的那傢伙,就是把我拐到清風出的山賊首領。」 
 
  「什麼?就是那個傢伙?」劉高立刻吩咐屬下:「來人啊!把那人逮捕了!」 
 
  當宋江發現正衝過來的一群人是要捉自己時,立刻慌張地轉身逃走,但因為他手無 
寸鐵,摔了兩、三個人後,便抵抗不住而被抓住雙臂,同時被拉入屋中。 
 
  宋江被拉入宅院之後,又被麻繩五花大綁地拉入中庭。 
 
  陪伴宋江的人都慌張地跑回去報告花榮。 
 
  劉高一到中庭,突然朝宋江肩上踢了一腳,同時怒吼道:「可惡!清風出的山賊竟 
敢悠哉地在街上賞花燈,現在既然被我逮捕了,只有將你處死!」 
 
  宋江搖頭辯解:「我是來自鄆城縣的旅人,名叫張三,跟花榮知寨是很早就認識的 
朋友、來到這兒已經兩個月了,我絕對不是山賊。」 
 
  這時,劉高的妻子從內廳現身,責問他:「你竟然大言不慚地胡說,你在清風山時 
,不是被嘍囉們稱為老大嗎?」 
 
  宋江因覺得莫名奇妙,又感渾身乏力,因此只說:「夫人,當初我救你時,記得曾 
告訴過你,我是來自鄆城縣的旅人,不是山賊。」 
 
  劉高的妻子嗤之以鼻她笑著說:「平常的旅人怎麼曾往清風山盜賊的巢穴?想必是 
因為身為山賊,才待在那兒吧!」按著又大聲叫著:「沒有錯的!你就是那個坐在中間 
首領的位子上,對人下命令的傢伙!」 
 
  「這是怎麼回事?你竟然把救你免於被蹂躪的人,當成了山賊!」 
 
  宋江終於憤怒了起來。 
 
  劉高的妻子用手指著宋江罵道:「看你佯裝不知情的樣子,真是可惡!你若再不招 
供,我就叫人打扁你上劉高點頭說好,就命令士兵:「給我打!」 
 
  幾個士兵揮動著竹篾,狠狠地鞭打宋江。由於宋江已被脫去了上衣,因此皮開肉定 
,鮮血直冒。 
 
  宋江仍固執地不肯承認自己是山賊,而是一名普通的旅人。 
 
  最後,他終於昏厥過去。 
 
  「這傢伙!明日就將這鄆城虎張三,押解到州衙門去。」 
 
  劉高命令屬下用鐵鏈綁住宋江的手腳。 
 
  這時,一個花榮的使者手中拿著信跑進來。 
 
  「花知寨派使者前來,無論如何請您看這封信。」 
 
  「嗯!」 
 
  劉高接過信,打開信封。 
 
  十萬火急以書面相求,此次小弟親戚劉丈,來此參親花燈大會,不意竟無禮冒犯 
於你,令小弟非常恐慌,請念在是小弟親戚的分上,多多包涵。若能獲你釋放,明日小 
弟定將親自訪道歉。特此要求,謹此。 
 
  「花榮這無禮的傢伙!」 
 
  劉高閱後,立刻將信撕碎,並且丟在地上踐踏。 
 
  花榮身為維護青州治安的武官,竟與山賊共謀欺騙我,真是萬萬不能寬恕。這傢伙 
已經承認自己是鄆城縣的張三,現在花榮竟說是他的親戚劉文,居然敢欺騙我,以為與 
我同是姓劉,就可獲釋,未免太沒腦筋了吧!真笑死人了。」吏者急忙回報劉高撕信的 
事,花榮叫道:「情非得已,現在除了用武力搶回之外,已經沒有其他辦法。」 
 
  於是立刻準備武具,背著弓、提著槍就上馬了。 
 
  「大家跟著我!」 
 
  他帶領數十名手下,一路朝劉高的家拚命奔去。 
 
  守門的士兵聽見花知寨「退下」的怒吼,不僅沒有阻止,而且亂了方寸,向左右跳 
開。 
 
  花榮將馬駒至中庭,手下在他身後排成一列。 
 
  「我有話告訴劉知寨!」 
 
  花榮的吼聲驚天動地。 
 
  「聽說你不僅撕碎了我寫的信,甚至踩在腳下。由此可知,你是存心的……。劉高 
,你快出來!」 
 
  屋內靜悄悄的,劉高並沒有現身的跡象。 
 
  劉高知道花榮的武藝高強,因此,害怕得不知躲到哪裏去了。 
 
  「如果你再不出來,我就衝進屋裏去了!」 
 
  花榮命令士兵,搜查面對迴廊左右的房間。 
 
  五十名士兵一齊散開,衝向對面的迴廊。 
 
  不多久,士兵發現宋江被吊在小屋裏。 
 
  宋江的手腳被鐵鏈綑住,臉已浮腫,身上到處傷痕纍纍。 
 
  花榮對宋江說:「真是對不起!請快回家休養吧!」 
 
  他命令士兵將他送回去,自己則抬著槍佇立在迴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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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穇i三,論定我與山賊勾結,準備將我押回衙門。……如果在衙門被定罪,則一定 
沒辦法免於受到酷刑,不管我如何辯解,官府都不會聽的。」 
 
  「我想他是個文官,應該較通情理,所以便稱呼你是我的親戚劉文,以為和他同姓 
為劉,便會手下留情,但他實在是個狡滑的傢伙,沒有人能騙得了他。現在已經不用 
擔心了,我會擺平這件事的。」 
 
  「花知寨,這事必須深謀遠慮才對,不能單用武力,有句話說:「吃飯防噎,行路 
防跌。」 
 
  因此,最好要小心一點。劉高不僅在大庭廣眾之下,讓我被你奪回,他派手下臨時 
突擊也被你趕走,相信他一定會下決心洗刷恥辱,絕不會這樣一直忍氣吞聲下去。…… 
我現在準備逃往清風山,以後你和劉高在衙門打起官司,無論如何要佯裝不知情,辯解 
說文武官不睦是常有的事,這樣比較好。我絕對不能讓劉高活捉,你也一定要好好保護 
自己。」 
 
  「我不過是個武人,沒有你的高度智慧……。而且不管如何,你的傷勢也絕不容你 
單獨前往清風山。」 
 
  「沒有問題!這點小傷就倒下,我宋公明的名字不就毀了?不論怎樣,我都會逃開 
劉高布下的天羅地網,逃到清風出去。」 
 
  宋江生了起來,請照顧他的傭人為他在傷口貼上膏藥,等待天黑偷偷溜走。 
 
  然而,趁著天黑趕路的宋江,卻無法預測末來發生的事。 
 
  另一方面,劉高聽見逃回來約兩個教頭報告,說花榮勇猛無比,任何人都無法抵擋 
他的箭。 
 
  狡滑的劉高便命令:「立刻率領士兵三、四十人,花榮一定會把那傢伙送往清風山 
,除非活逮那人至衙門與花榮對質,否則對我也不會有利。若能活逮那盜賊,就能將花 
榮趕下副知寨的位子。……我已把那傢伙傷成那樣,相信他要到達清風山是不容易的。 
你們可以繞到前面,在五里路一里塚處塔伏等待,相信一定可以活捉那傢伙的。快去吧 
!」 
 
  「好!」 
 
  教頭領命,率三十人衝出。 
 
  不到兩個時辰,這一夥人已將宋江五花大綁。 
 
  此時的宋江,不但衣衫襤褸,頭腦也昏昏沉沉的。 
 
  「哦!逮捕到了嗎?果然和我想的一樣,立刻將他關在內院。大家要絕對保守秘密 
,就連家人也不能說。」 
 
  劉高叮嚀了部下之後,便趕緊向青州府尹寫了一封急書,交給心腹手下送去。 
 
  「用快馬送到青州!」 
 
  至於花榮,作夢地想不到宋江已被活捉,他將自己關人房中,靜靜地思考。 
 
  ——日後對簿公堂,如何和劉高那傢伙爭風呢? 
 
  他一直在想這件事。 
 
  至於劉高那方面,則佯裝一無所知,等待機會。 
 
  且說這青川府尹昆本不是個良吏,而是與之差之甚遠的貪婪小人。 
 
  他複姓慕容,名彥達,為當今皇上妃子的哥哥。 
 
  由於靠著裙帶關系攀升,才來到青州出仕府尹。他是個典型的小人,排擠同儕,漠 
視誠貿的下屬,折磨善良的人民,自己卻為所欲為,人逞私慾。 
 
  劉高的急便從清風鎮來到時,正好是彥達吃完早餐的時候。 
 
  讀完劉高的信,府尹彥達不斷地思考。 
 
  「花榮是功臣之後,雖然頑固,卻是個頭腦清楚的人,這種人為何會和清風山的盜 
賊聯手? 
 
  真搞不懂。若此事屬實,那麼我必須將花榮副知寨的身分免除。」 
 
  於是,他立刻明州府的兵馬都監到面前。 
 
  兵馬都監姓黃名信,是個有名的武夫,他說大話的習慣也赫赫有名。 
 
  黃信經常說:「青洲的治安,全是因我的武威,才得平靜的。」 
 
  青州這地方有三座惡名昭彰的山,第一是清風山,第二是二龍山,第三是桃花山。 
這三座山各有山賊盤據,經常攔路搶奪財物。 
 
  但黃信卻自認為赴任之後,這三座出已平靜許多,因此敢大言不慚地說:「不久的 
將來,我定要把這三座出的山賊,殺得一個也不剩。」 
 
  因為誇下這豪語,而在最近為他贏得了「鎮三山」的封號。 
 
  這位兵馬都監黃信,來到衙門接受府尹慕容彥達的命令之後,就說:「遵命!」 
 
  他挑選了五十騎精銳的士兵,分配武器給他們,然後跨上駿馬,左手拿著喪門劍, 
一直朝清風鎮馳去。 
 
  天亮時,黃信已經騎馬來到劉高知寨的門前。 
 
  劉高大為高興,無微不至地款待他們。 
 
  酒宴結束後,劉高從內院拉出宋江,同黃信報告:「這傢伙就是清風出的山賊,鄆 
城虎張三。」 
 
  「嗯!確實有盜賊的長相,不用再斟酌了。今天就發出囚車,將他押送至州府。」 
 
  黃信輕易地相信了劉高所說的話。 
 
  宋江由於受過殘酷的拷問,體力已衰弱,意識也模糊,辯解的話更是一句也說不 
出,只好看了。 
 
  ——這算是我交上噩運吧! 
 
  然後,他閉上了雙眼。 
 
  「這名盜賊再度被捕,花榮知道嗎?」黃信問劉高。 
 
  「不知道。我是昨晚才逮到他的,花榮一定以為他已回到清風山,還悠哉遊哉的自 
呢!」 
 
  「如果是這樣,要逮捕花榮就太容易了。我們可以在你的宅裏備下酒宴,我的部下 
埋伏在家具後面,然後叫花榮前來赴宴。到時就封在榮說,我是而來當你們文武兩官的 
調停人,相信花榮必會毫不懷疑地前來。我在酒宴進行到一半時,以擲酒盞做暗號,士 
兵們就出來制伏花榮,必就萬無一失了。哈哈哈……」 
 
  劉高必恭必敬地行了一禮。 
 
  「不愧有鎮三山的稱號,你的妙計令我佩服!」 
 
  不到一個時辰,知寨府邸就已做好逮捕花榮的準備。 
 
  「我這就去騙花榮前來。」 
 
  黃信率領兩、三名使者,朝副知寨的官邸飛馬奔去。 
 
  「請轉達兵馬都監前來拜訪。」黃信對門前守兵說。 
 
  花榮接到通報,深感訝異。 
 
  ——奇怪?兵馬都監怎麼會親自來拜訪? 
 
  雖然半信半疑,不管怎樣,他仍出去迎接。 
 
  黃信被請到前廳,兩人互相握手寒暄。 
 
  「我來此的目的不為別的,而是聽說清風寨的文武兩官已反目成仇,府尹知道了, 
擔心如果真是這樣,便無法保障清風鎮的治安,因此命令我出面仲裁,讓文武兩官能再 
度同心協力。……正知寨已在府中備好酒宴,請副知寨與我同往。」 
 
  「我只是個副知寨而已,並無意鬧事反抗正知寨,只是正知寨似乎很厭惡我,不得 
已,我只有避免和他正面衝突。」 
 
  「我知道一日一發生變亂時,文官是沒有辦法穩住局面的。花副知寨,你正是我黃 
信所要依賴的武官,諸事也都要委託於你。」 
 
  花榮聽了,不好拒絕,便在黃信的要求下,驅馬前往知寨府。 
 
  花榮作夢地想不到,被帶到主寨是個奸計,只能怪自己一時疏忽。當然,也是因 
為兵馬者監黃信親自出馬,而使他無法拒絕。 
 
  花榮跟在黃信後面進入主寨府內,劉高已等在那兒了。 
 
  黃信以溫和的語氣在花榮和劉高之間調解,不斷說文武二官不和,府尹閣下很心痛 
之類的話,同時頻頻在兩人杯中斟酒。 
 
  花榮就說不是自己有意先惹事,既然叉百同為武官的黃信居中調停,便爽快接受, 
他也有意和劉高握手言和。 
 
  這時,花榮看見數十名士兵來到大廳。 
 
  ——奇怪? 
 
  花榮不解地環視周圍。 
 
  黃信突然將手上的酒盞,用力摔在地上。 
 
  這時,從房間裏面以及外面的庭院均傳來喊叫聲。 
 
  ——糟啦!中計了。 
 
  當花榮發現時,已太遲了,士兵一齊攻了土來。 
 
  「用繩索將他綁住!」 
 
  黃信大聲發號施令。 
 
  「告訴我,我犯了什麼罪?」花榮瞪著黃信說。 
 
  「哈哈……」黃信高聲笑著。「你到這時還假裝不知情嗎?你跟清風上的盜賊共謀 
,準備反叛朝廷,還說有什麼罪?因為我和你同是武官,才好意沒在你的家中逮捕你, 
而把你帶到這裏。」 
 
  「難道你有我謀叛的證據?」 
 
  「你要看證據?好,我讓你看證據。」 
 
  黃信揮揮手,一輛囚車隨即被拉了進來。 
 
  囚車後插著一面紙旗,總著紅頭巾的犯人不是別人,正是宋江。 
 
  花榮驚愕得臉色大變。 
 
  花榮作夢地想不到,宋江會成為俘虜。 
 
  「花榮,你吃了一驚吧!難道有此這更明顯的證據?劉高以控告人的身分,逮捕清 
風出的山賊。」 
 
  雖然黃信這麼說,花榮仍不屈服。 
 
  「這人是我鄆城縣來的親戚,就算你想把他當山賊也不成,我們只有在審判官的面 
前分出是非黑白。」 
 
  「你倒會說笑話,我這就把他送到州衙,你到那兒再申辯吧!」 
 
  黃信除了自己帶來約五十名州兵之外,還命令劉高派一百名寨兵護送。 
 
  於是,花榮也關進了囚車。他對黃信說:「我要告訴府尹,你使用奸計逮捕我,我 
和山賊是完全沾不到邊的。你別想脫掉我的官服! 
 
  要送我去州衙,就這樣帶我去吧!」 
 
  「好!你到了州衙,再和劉高辯黑白。對我來說,若是處置一個沒有罪的人,我日 
後也會後悔。就讓你穿著官服去吧!」 
 
  於是,黃信和劉高騎著馬圭在前面,領著兩輛囚車前進。 
 
  五十名州兵和一百名寨兵,緊隨其後,監押著囚車。 
 
  黃信左手拾著喪門劍走在前。 
 
  劉高雖然是文官,但也手持三叉槍為防身武器。 
 
  州兵和寨兵分別手拿著槍棒,腰間繫著各式長短劍。 
 
  在雨聲鼓、一聲鑼的聲響中,宋江和花榮以囚犯的身分,被押往青州。 
 
  出了清風寨大約三里左右,眼前出現一片蒼翠的森林,並且句高山延伸過去。 
 
  見了這情景,寨兵回報:「森林中的氣氛怪怪的。」 
 
  「只覺得氣氛怪異就不敢前進,傳出去有損我黃信的武名,不管,繼續前進!」 
 
  不久,人了森林約百尺,突然傳來響亮的銅鑼聲。 
 
  「糟了!是盜賊!」 
 
  寨兵們都知道清風出的盜賊很頑強,因而害怕起來。 
 
  「都不准逃跑!」黃信怒斥,然後命令:「快布陣!」 
 
  然後又對劉高說:「劉知寨,要勞你煩心看住囚車。」 
 
  劉高聽後,不禁膽戰心驚,幾乎無法出聲回答,只在口中喃喃向上天祈禱:「如果 
老天能救我一命,我將誦念十萬卷經,連三百次醮。」 
 
  還沒看見山賊,劉高的臉就已嚇得像冬瓜般蒼白。 
 
  「天啊!無論如何,請救救我——」 
 
  黃信不愧是武官,大難臨頭仍顯得相當鎮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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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劉高,你好好聽著!你雖然是正知寨,但也不能因而為非作歹,你竟將一個普 
通旅人當做盜賊,還對他施予暴行,你的所作所為,我絕對無法寬恕,這件事一定很快 
就會有報應,你要有心理準備。」 
 
  如果這時劉高拿著刀走出來,衝上去想將他刺死的話,迎戰的花榮定會與他廝殺; 
但屋中包括主人在內的所有人,彷彿都屏息以待似的無聲無息。 
 
  花榮輕快跨上馬,告訴手下說:「咱們回去吧!」 
 
  於是跑出知寨大門。 
 
  花榮確實是名豪邁的好漢。 
 
  劉高看花榮已離去,終於從房裏走出,告訴侍從:「立刻召集兩百名士兵衝向花榮 
家,把那個叫張三的人搶回來。」 
 
  侍從先叫來前幾天才來的新教頭。 
 
  「由你們打前陣,領兩百名士兵去將入帶回。」 
 
  「遵命!」 
 
  教頭兩人率先勇敢地去了。 
 
  此時天還未亮,兩名教頭率領士兵兩百人,衝到在榮的知寨府門前,突然停下腳步 
,膽怯不前。 
 
  因為花府大門左右大開,使人覺得氣氛怪異。 
 
  正如花榮預測,劉高當然會派手下突擊,因此故意將大門打開。 
 
  而故意開門,表示他正在等待。 
 
  「如果想進去就進去吧!」 
 
  教頭突然想起,花榮是個強弩高手,若是沒頭沒腦衝進去,箭矢可能應聲飛出,想 
到此處,他使停止腳步。 
 
  教頭既然害怕,士兵們沒道理不怕,因而也駐足門前。 
 
  大家在門前擠來擠去,卻沒有人敢先衝入。 
 
  不久,天大亮了。 
 
  「啊!在那裏!」 
 
  一名士兵用手指著大喊。 
 
  從大門往玄關的地方望夫,花榮正站在那兒,左手拿著弓,右手拿著箭。 
 
  花榮突然把箭搭在弓上,說:「各位都知道有句話說:「冤各有頭,債各有主」 
。你們可能是受劉高命令而來,但是可不要因為替那種下流卑賤的人盡忠義,因而失去 
了寶貴的生命。那邊新來的教頭們,你們沒有看過我的武藝,讓我露一手,看過後不怕 
的,就請踏入門內。我現在以門上的門神為靶子,把箭封在門神手中金剛杖的尖端。」 
 
  說完便將弓弦拉滿,咻的一聲。 
 
  「看啊!」 
 
  在士兵的喊聲中,箭已射出。 
 
  箭矢劃過了天空,神奇地射中了門神手中金剛杖的尖端。 
 
  門前的士兵們,都際若寒蟬地怔怔站著。 
 
  花榮按著拉開第二支箭,並且告訴大家說:「你們再看我表演一次,我要以右側門 
神頭盔上的紅纓為目標。」 
 
  他拉弓瞄準,大叫一聲,箭發射出去。 
 
  第二支箭也正如花榮所預先告知的,射穿了門神頭盔上的紅纓。 
 
  「看到沒有?你們快退下,再不退,我就要以你們教頭的心臟為目標了。」 
 
  那教頭「哇」地哀叫一聲,急忙地逃走了。 
 
  兩百名士兵們受到教頭的影響,也發出了恐怖的哀叫,一齊逃散了。 
 
  花榮命令屬下關上大門,自己則走入裏面的房間,對趴在床上的宋江低頭致歉:「 
因為我一時疏忽,建議你去遊街市,才造成了這令人遺憾的事,我不知道要如何向你表 
達歉意。」 
 
  「如果我離開就沒事了。但是,以後劉高不知道會對你做出十麼惡毒的事,我非常 
擔小這點。 
 
  看來,必須好好思索,擬定對策。」 
 
  「反正是屈居他人之下,我可以隨時放棄副知寨的位子,絲毫也不受海。」 
 
  花榮這樣說完,便哈哈大笑起來。 
 
  宋江道:「劉高妻子的惡性使我大為驚訝,我原想報上本名,但又擔心殺死閻婆惜 
的事會因此暴露,而打消主意。我佯稱是從鄆城縣來的放人張三,結果劉高卻硬喊我為 
鄆城�
 
  「山賊們,快出來!」 
 
  他拔出喪門劍,威風凜凜地策馬前進。 
 
  ——哇! 
 
  ——哇! 
 
  ——哇! 
 
  從森林中傳來三次喊聲,幾百名山賊井然有序地列隊衝出。 
 
  每個山賊都用紅布包頭,身穿寬袖短裡,腰間佩著長劍,手中拿著長槍,每個人臉 
上郎神情都使州兵和寨兵害怕得發抖。 


熾天使書城


【第六章】


 
  同時,有三名看似頭目的人,大步走出。 
 
  一個人穿藍衣,一人穿綠衣,另一人穿紅衣,各帶著飾有銷金萬字的頭巾,手拎著 
短劍,繫著朴刀。 
 
  居中的是錦毛虎燕順,右邊的是矮腳虎王英,左邊的是白面郎君鄭天壽。 
 
  三個人齊聲喊道:「如果想要從這兒通過,就拿出二千貫銀作為買路錢。」 
 
  黃信聽了,勃然大怒。 
 
  「竟然敢說要付買路錢,你以為我是打哪兒來的?我是號稱鎮三山的兵馬都監!」 
 
  三人立即對馬上的人回以嘲笑:「呸!不管你是鎮三山還是鎮萬山,我們不吃這套 
,付了買路錢就讓你通過。」 
 
  「住口!我身為兵馬都監,怎會支付你們這些山賊買路錢?還不給我退下!退下! 
」 
 
  「你才要退下呢!就算是都監、府尹,甚至皇上,除非付了二千貫買路錢,否則別 
想通過。 
 
  果沒有二千真銀,就把囚車裏的囚犯留在這兒,你回去拿錢來換。」 
 
  「可惡!兵馬都監黃信要讓你知道我這賽過關羽和張飛的功夫。」 
 
  於是黃信命令左右隨從,敲打軍鼓銅鑼,自己勇敢地騎馬朝三個頭目衝去。 
 
  「看招!」 
 
  燕順、王英、鄭天壽三人,也揮動著朴刀迎擊。 
 
  「可惡的強盜!」 
 
  黃信騎在馬上,不斷地來回揮動著喪門劍,但卻屢屢被三頭目快速的招式所化解。 
 
  兩地帶來約五十名州兵,也被長相兇惡的山賊阻擋得不知所措。 
 
  劉高看了這情景,便掉轉馬頭逃跑,寨兵百名也都哇的一聲,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最後,只剩兵馬都監一人與強盜纏鬥。 
 
  但是黃信並沒有發揮出如關羽、張飛再世的武威。 
 
  手持喪門劍的他,雖然招招咄咄逼人,三個頭目的閃躲卻更迅速。 
 
  ——被他們抓到了,後果可不堪設想。 
 
  黃信也自知不敵。 
 
  「你們這些無法無天的山賊,下次我要率大軍將你們統統消滅!」 
 
  拋下這話後,黃信便飛馬朝清風鎮逃去。 
 
  州兵看了,也立即拋下了囚車,保命第一,作鳥獸散。 
 
  至於最先逃跑的劉高,卻因不懂得馬術,只是不斷揮動馬鞭,反而弄錯了方位,驅 
馬駒入森林,而被山賊所牽的絆馬索勾住,運人帶馬翻了個筋斗,重重地跌在地上。 
 
  很快的,劉高就被山賊抓住了。 
 
  囚車被破壞後,宋江和花榮被救出。 
 
  燕順命嘍囉們各劉高拉到面前。 
 
  「就是你!把及時雨宋公明這天下第一好漢當成犯人的就是你!來人,把他衣服脫 
去,讓他全身赤裸!」 
 
  劉高受到了莫大的恥辱。 
 
  原來,三名首領是擔心宋江去尋找花榮的期間會發生意外,便派遣武藝高強之人, 
潛入清風躁偵察情形。 
 
  而昨晚接到報告,知道劉高用奸計逮捕宋江,甚至連花榮也被青州兵馬都監黃信所 
捕,可能要被送往青州。 
 
  於是,三名首領率領一干人,在天黑時躲在山下森林待命。 
 
  囚車隊因此被輕易截住。 
 
  「什麼鎮三山?真是可笑!現在還不是像火燒屁股地逃之夭夭了。」 
 
  王矮虎搶了劉高的馬,押著他馳回山寨,一路還大聲笑著,並且向赤裸的劉高說: 
「喂!知寨!你的妻子可真是隻好說大話的狐狸。當初我要調戲她時,救她的人可是宋 
公明先生。這忘恩負義的人,你竟受她所騙,唉!該如何說你這天下頭號大呆子!…… 
現在,要罰你赤腳走路!」 
 
  劉高雙腳流著血,全身起著雞皮吃痞,被強迫爬上清風山陡峻的坡道,當然是活活 
受罪。 
 
  三名首領與宋江、花榮進入山寨,此時已是過了二更。 
 
  燕順、王矮虎、鄭天壽在聚議廳開設酒宴,將宋江和花榮安排坐在中間。 
 
  花榮再次隆重道謝:「這份恩情,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只是我的妻子、妹妹還住 
在清風寨,黃信一定會轉而逮捕她們。不知有何辦法,可以把她們救出?」 
 
  燕順向他保證:「花知寨,請放心。黃信不會立刻抓她們的;就算逮捕了,遣送官 
府時,也必得經過前面的森林。不用擔心,我們一定會幫你搶回的。」 
 
  說完便吩咐幾名樓囉盡速偵察。 
 
  宋江要求鄭天壽說:「能不能把劉高帶進來?」 
 
  鄭天壽把劉高拖出來,綁在柱子上。 
 
  「劉高!你已經沒辦法再作威作福了。我們就在這清風寨,算算你所有的罪狀。」 
 
  劉高在宋江和三名首領的注視下,嚇得魂魄俱散。 
 
  宋江抓著牠的頭髮,檯起牠的臉。 
 
  「枉費我一番好意,你卻被那毒婦唆使,竟然要殺我,這事我絕不寬恕,你且做好 
心理準備!」 
 
  於是他拔出短劍,對準劉高的喉嚨。 
 
  這時,花榮說:「宋分明兄,由我花榮來處理這個傢伙。」 
 
  他接過短劍,喊聲:「下地獄去吧!」 
 
  就將劍利入他的胸膛。 
 
  「哇!」 
 
  劉高口中噴出鮮血,立刻便斷氣了。 
 
  「現在雖除掉了這個昏庸的知寨,那個毒婦卻還在,我一定要殺了她洩恨。」 
 
  宋江說完,千矮虎立刻接口:「宋分明兄,那女人還是讓我來吧!因為當初我準備 
享受一番時,還是你救了她;這次,我非要盡情玩玩不可,不然我的心裏頭不舒暢。」 
 
  第二天早上,一群人正商量攻擊清風鎮的事,但燕順認為屬下昨晚辛苦出力,今天 
應該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再一舉進攻。 
 
  於是,眾人便利用這一天,做了全盤的攻擊計畫。 
 
  另一方面,單騎逃回的兵馬都監黃信,立刻召回逃之夭夭的寨兵,除了下令嚴密警 
戒外,並且寫好報告,叫來教頭二人,吩咐:「把這封信立刻送到慕容知府那兒。」 
 
  知府看了信後,大為愕然。 
 
  清風寨的副知寨居然和清風出的盜賊共謀,有攻打清風鎮的意圖。 
 
  「這可不是件小事。」 
 
  知府立刻派急便把情形報告青州指揮司,也就是州軍總司令秦統制。所謂統制,便 
是掌握軍隊指揮權的長官。 
 
  這秦統制,是四川開川人,姓秦名明,性情非常急躁,經常動不動就拔劍要把人斬 
了。並且由於他的嗓門很大,因而被稱為「霹靂火」秦明。 
 
  地出生於代代為武官的世家,從小便練習狼牙棒,他常吹噓自己說:「我的武功萬 
夫莫敵。」 
 
  總之,他也不是等閒之輩。 
 
  秦明來到州府,看了黃信的信,臉色霎時變成朱紅色。 
 
  「雖然以前聽過清風出的紅中賊旁若無人,但連知寨花榮都與他們為伍,這事我絕 
不能視而不見。只要我秦明去,一定把他們一人不漏地逮捕回來。」 
 
  「將軍,如果遲了,清風寨可能會被佔領,請盡速動身!」 
 
  「遵命!」 
 
  知府已備好了出陣用的酒肉和乾糧。 
 
  為了提高士氣,他們將這些食物分給了士兵,秦明也騎上了馬。 
 
  「走吧!」 
 
  旌旗在風中飄揚。 
 
  秦明率領著騎兵一百和步兵四百。 
 
  旌旗上寫著——兵馬總管秦統制看在街旁聚集的百姓眼中,不禁令人想起了張飛的 
偉岸身容。 
 
  頭盔的紅櫻如同火焰一般,錦袍的顏色也是深紅色的,再加上連環的鎖甲,雲頭的 
靴子,銀白的龜鎧,狼牙棒上密鑲有無數銅釘,使人一看便知他的威武。 
 
  知府送行到城外,鼓勵他說:「我等你順利捉拿人犯歸來。」 
 
  「請放心!我一定會一兵不損地凱旋歸來。」 
 
  秦明的旌旗學得高高的。 
 
  「前進!」 
 
  這陣容確實非常威風,秦明的確有資格指揮大軍。 
 
  秦明雖性急,但性格卻直率,別人說的話他入耳就相信,確立了目標便前行無悔, 
和︽國演義》裏的張飛頗為相似。 
 
  根據從清風山脈去偵察的人回來怠報:「秦明拾著狠牙棒,朝這邊過來了。」 
 
  聽完急報,宋江、花榮和三名頭目互相對看著。 
 
  秦明英勇的名氣,早已名聞遐邇。 
 
  花榮說道:「現在慌張是沒有用的,戰爭危急之時,犧牲生命是在所難免,唯有背 
水一戰,才可能獲致勝利。……我有一計,但首要的是先讓嘍囉們吃飽。」 
 
  「你有一計?」宋江問。 
 
  花榮微笑著說:「學習諸葛孔明,發動奇襲。」 
 
  秦明到達清風出的山腳時,已是半夜了。 
 
  他布陣在離山約一里外的地方。 
 
  五更時分,秦明不等天亮,便下令攻擊。 
 
  由騎兵百名、步兵四百組成的軍隊,在一聲炮響下,如火舌掠過山野般地,朝著山 
麓殺去。 
 
  為了和敵軍的軍鼓呼應,山上也響起了雜亂得可怕的銅鑼聲。 
 
  「我要讓他們好看!」 
 
  飛馬而來的秦明喊著:「花榮!下馬來和我秦明單挑!」 
 
  而山寨方面,卻早已編好了隊伍,朝山坡走下。 
 
  走在前面的正是花榮。 
 
  在山麓斜坡與森林之間有塊平地,雙方在那兒對陣。 
 
  「花榮在此。」 
 
  花榮騎在馬上,高高舉起鐵槍。 
 
  秦明策馬前來,怒吼著:「花榮!你世世代代皆為武官,仕於朝廷,如今官任知 
寨,同時領有一塊屬地,為什麼竟與山賊共謀,背叛朝廷?你罪該萬死!你應慚愧自己 
不明是非,乾脆束手受縛吧!你畢竟不是我秦明的對手!」 
 
  「秦總管,你聽好!」花榮露出笑顏回答:「身為清風寨知寨,為什麼會背叛朝廷 
?事實上,正知寨劉高才是卑劣小人,他公報私怨,又企圖捏造罪狀,我才被冠上了莫 
須有的罪名,不得已,才會留在這山上。無論如何,請詳察真相。」 
 
  他的聲調冷靜清晰。絲毫不會吞吞吐吐。 
 
  但是秦明卻無法理解他身為知寨,竟會待在山賊巢穴的事實。 
 
  「花榮,這些話你留到州衙去申辯吧!快下馬受縛。就算你用花言巧語辯解,我也 
不會手下留情的。」 
 
  秦明說完,軌下令敲打軍鼓,自己揮動著狼牙棒,一直朝前攻擊。 
 
  花榮臉色一變,叫道:「秦明,我是看你身為長官,才讓你一步,先把事情經過說 
明,你竟然不聽,真是個大笨蛋!」 
 
  「不要囉唆!」 
 
  於是秦明和花榮分別耍起狼牙棒和鐵槍,像車輪般來回旋轉搏鬥。 
 
  秦明曾用狼牙棒練習過技巧無數,而花榮的鐵槍更能發揮反擊時的功能,鐵槍發出 
咻咻的呼嘯聲,當狼牙棒朝他腦袋揮砍時,鐵槍立刻阻擋反擊,就在這不斷的進退之間 
,狼牙棒和鐵槍以間不容髮的距離閃閃躲躲。 
 
  纏鬥數十回合,兩人仍無法輕易分出勝負。 
 
  不久,花榮找到機會,掉轉馬頭,朝山腳的小路拚命逃出。 
 
  「且慢!」 
 
  秦明著急地追趕,然而就馬術來說,花榮更勝一籌。 
 
  花榮將鐵槍繫在鞍上,左手拿弓,右手拔箭,上半身轉過來,朝秦明說:「按著! 
」 
 
  箭咻的一聲射出,目標對準秦明的盔頂。 
 
  一箭正確射中盔頂,射落斗大的紅櫻。 
 
  「嗯!」 
 
  秦明不禁拉緊馬疆停住馬,朝四面張看,意外的,山賊已消失得一個也不剩。 
 
  這時,從遠處的森林中,發出了喊叫聲。 
 
  秦明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恥辱。 
 
  「可惡的山賊!」 
 
  秦明命令敲打銅鑼軍鼓,朝山上推進。當他們越過一座小山峰,朝斜坡走下時,突 
然從山頂傳來火花燃燒的噼啪聲,按著,粗的、圓的木棒和石頭,轟隆滾下山來。 
 
  「退下!退下!」 
 
  當秦明命令部屬退下時,從他們剛越過的山峰上,卻又飛來了箭。這並不是平常的 
箭,而是在前頭繫上一個紙包,內裝石灰或是糞便,射中之後,便能使人的眼睛睜不開 
,嗅覺難以忍受。 
 
  秦明氣得發狂,全身怒火中燒,無奈這些山賊卻藏身在大樹或石頭後面,根本不現 
身,他只有兀自跺足。 
 
  於是一陣木棒石塊打將下來,秦明的屬下約有三十人死傷,其他人也因眼睛沾灰而 
暫時失明,又有被糞便打中,以致鼻子歪曲的。 
 
  花榮的戰術正是學習自孔明的。秦明不得已,只有暫時退出戰局。 
 
  雖然如此,性情激烈的秦明不像黃信那般逃回去,他雖退出山麓,卻仍迂迴尋找哪 
兒有登山口。 
 
  不久,突然從一片樹林中,衝出了一隊人馬。 
 
  「可惡!」 
 
  但是當秦明追蹤過去,人馬卻立刻像煙霧般消散了。 
 
  眼前看不見紅旗,到處一片寧靜。 
 
  「怎麼回事?」 
 
  秦明命令部下找尋出路。 
 
  但那一帶卻找不到一條山路,雖然好像有樵夫走過的小徑,但是被砍倒的樹木堆積 
口山,絕不是策馬能過去的。 
 
  「把樹推開!」 
 
  秦明不顧一切地要爬上去。 
 
  這時,負責探哨的士兵前來報告:「在東邊的山腰有紅旗揮舞著,他們可能就在那 
兒。」 
 
  「好!」 
 
  秦明飛馬朝東邊的山急奔而去。 
 
  可是,那地方達一支紅旗也沒看見,只看見又有一堆樹木倒在小徑上。 
 
  這時,又百士兵跑回來報告:「西邊的山有紅旗揮舞著。」 
 
  秦明鞭打著馬,朝西山飛馳。 
 
  西邊的山也沒發現紅旗。 
 
  「渾蛋!」 
 
  秦明咬呀切齒。 
 
  他一生中還沒有像這樣被戲弄過。就算把自己的牙都咬碎,這遺憾地無法填平。他 
因憤怒已極,全身血脈賁張。 
 
  「我又能如何?」 
 
  他沒有任何辦法可想,除了等敵人出來。 
 
  突然,東邊的山傳來了震天的銅鑼聲。 
 
  「山賊必定在那個地方!」 
 
  不料在策馬前進的途中,西邊的山上也同時發出了嘶喊聲。秦明已氣得怒髮衝冠, 
加上疲於向東向西奔波,秦明已是精疲力盡了。 
 
  無怪乎秦明完全找不到山賊的影子,因為就山賊來說,清風山就是他們的家,他們 
可以輕易躲在樹林、岩石後面而不被察覺。 
 
  秦明怒不可當,他毫不猶疑地跳下馬來下令:「直接越過這些樹叢,然後爬上山去 
!」 
 
  雖然明知是不智之策,但是士兵們均了解秦明的性格,皆不敢違逆,不得不這樣爬 
上山。上了山,才知到處都設有鐵製的捕獸器,士兵們一個個被套住,發出了慘叫。 
 
  天快暗的時候,每個士兵都已疲勞到了極點。 
 
  好不容易越過兩座山頭,秦明覺得此時已不可能在黑暗中前進了,於是下令:「休 
息吧!」 
 
  除了先讓士兵們填飽肚子,恢復了士氣再登山之外,已沒有其他辦法了。正當眾人 
打算填飽 
 
  肚子再來與敵人廝殺,對面的山頂突然燃起了紅紅的火炬。 
 
  這時,傳來喧鬧嘈雜的銅鑼聲。 
 
  「可惡!真可惡!竟然受到了這種嘲弄,我怎麼能就這樣坐在這兒忍受這種窩囊氣 
呢!」 
 
  於是秦明率領數十騎士兵,拚命朝山頂爬上去。 
 
  無數支箭發出淒厲的聲音,同時縱森林中射出。 
 
  「呃!」 
 
  秦明揮著狼牙棒,像風車般來回旋轉著,將飛來的箭撥開,但是跟隨在後的士兵 
死傷已數十人,自此,大家都佇立不敢向前。 
 
  「走啊!為什麼不走?」 
 
  無論秦明怎麼怒叱,騎兵、步兵好像雙腳被釘得牢牢的,一步也不肯前進。 
 
  ——這山寨裹住的不是平凡的山賊,一定有像孔明般足智多謀的軍師在坐鎮指揮。 
 
  士兵們都有這種感覺。 
 
  毫無疑問的,以這次迎擊山賊的戰況來說,雖說是敵人,卻也令人可敬可佩,所謂 
的疾如風、靜如材,就是指他們吧!事到如今,也不能沒頭沒腦地發動奇襲,秦明不得 
已只有下山,發放糧食讓士兵們果腹,以提振士氣,自己也為下一次的攻擊做準備。 
 
  正當士兵們要果腹的時候,突然從山頂傳來了叫喊聲,上百支火把熊熊燃燒得像要 
將夜空燒紅。 
 
  不僅如此,還好像要嘲弄他們似的吹起口哨來。 
 
  「真可惡!」 
 
  秦明大為氣憤。 
 
  「跟我來!」 
 
  於是他領著手下爬上斜坡。 
 
  這時,火炬像鬼火似的,在山頂處一明一滅。 
 
  那晚雖有月亮,卻被雲遮住,若隱若現的。 
 
  「去做的!要戲弄我霹靂火秦明到何時?」 
 
  秦明衡量風向,吩咐改用火攻,火炬燃燒茂密的林木。 
 
  這時,又傳來了悠悠的鼓笛聲。 
 
  秦明再地無法忍受,他命令手下找別的登山口,自己也策篤回轉尋路。 
 
  但看樹林中有一條路,就叫大家爬上去吧! 
 
  當秦明勇敢地爬上口路時,抬山一看,只見在樹木已被砍伐殆盡的廣大山頂,竟點 
上了明亮的營火,中間兩個人對坐,把酒交杯。 
 
  毫無疑問的,其中一人是花榮。 
 
  「你竟然用這種挑戰方法,未免太囂張了吧!」秦明氣得怒火中燒,大聲叫道:「 
花榮!如果你還算是個武人,就過來不我單挑!」 
 
  花榮慢慢地站了起來。 
 
  「秦統制,打仗是急不的。今夜先好好休息,明天你和我再盡情地決個勝負,看是 
誰先倒下。」 
 
  「你這個朝廷的叛賊!立刻下來和我一決勝負。」 
 
  「就算是霹靂火秦明,在一連串的東奔西跑中,看來也未免露出了疲態。現在與你 
纏鬥,就算我勝了,也無法說是自己的武藝高強,還是等你充分休息後再戰吧!」花榮 
正經地說。 
 
  但是秦明聽他這樣說,更為憤怒,他抖動龐大的身軀,不停地喊叫。 
 
  然而,距離山頂還有段距離,斜坡也很陡峭,眼看是無法策馬而上,只有徒步攀登 
了,然而還不知會有怎麼樣的奇襲在等著他。 
 
  因此,他只有徒然怒罵而不敢貿然上山。突然,在山腳布陣的軍隊起了一陣騷動。 
 
  秦明覺得不安,立即跑下山,看見從對面山上發出的火箭,如傾盆大雨般降落,而 
他的人馬則左避右門地四處藏身。 
 
  由於風向改變,他們自己放火所造成的濃煙,也朝著自己人襲來。 
 
  時刻已接近三更。 
 
  秦明的人馬為了尋找逃生的路,大半都跌落溪谷。至於好不容易逃出火舌、箭雨夾 
攻下的人,才剛安下心,剎那間又聽見一聲轟隆巨響,洪水從上方連同石塊、草木沖下 
。 
 
  「哇!是大水!」 
 
  「快逃啊!我們會被沖下來的大水淹死的。」 
 
  「救命哪!」 
 
  拚命抓住岩石樹藤的士兵,卻突然被繩子勾住綁起。剎那間,有人被弓箭封死,有 
人被濁流溺死,慘狀有如人間地獄。 
 
  秦明幸而沒被濁流所吞沒,但眼前的情景已足夠令他怒髮衝冠,氣得已忘了要率領 
手下,便單騎策馬向前說:「我要與花榮單挑!」 
 
  說完鞭打馬匹,快速向前。 
 
  還沒跑兩百公尺,秦明就連人帶馬摔入陷阱。 
 
  「糟了!」 
 
  雖然他拚命地掙扎,但已太遲了。 
 
  數十隻鐵製的把子一齊伸入陷阱中,秦明的頭髮、肩頭、手腕、前襟都被牢牢勾住 
。 
 
  「中計了!」 
 
  秦明拚命掙扎,卻徒勞無功。 
 
  當秦明被拉超時,身上所穿的衣甲戰袍,以及頭盔、狼牙棒,全給剝了下來,同時 
被五花大綁。 
 
  對霹靂火秦明來說,這是比死還嚴重的恥辱。 
 
  花榮和宋江的戰略,確是足可媲美孔明的神算鬼謀。他們命令手下將秦明推進山寨 
。 
 
  秦明斯率領約五百人馬,已大半被濁流溺死,被活捉的有六十人,又百七十匹良馬 
,盡歸山寨所有。不僅如此,最後連總領大將秦明,也運人帶馬摔落陷阱,成為俘虜。 
 
  秦明被押入山寨時,天已透白。 
 
  當秦明被拉到宋江、花榮和燕順、王英、鄭天壽三名頭目聚集的聚義廳,秦明已做 
好了心理準備。 
 
  ——我一定會被殺死。以我州軍總司令的地位,要死也要死得乾脆。 
 
  可是,花榮從凳上站起,走向秦明,替他解下繩索。 
 
  「就算你們發慈悲收留我,但是我的尊嚴已經受損,絕不會答應的,快把我的頭砍 
下吧!」 
 
  「不,手下們不會區別尊卑高下,所以對你無禮相向,這點無論如何要請你原諒! 
」 
 
  花榮鄭重地向秦明道歉。 
 
  「你這樣說就奇怪了,我是以青州指揮司的身分來征討你們的,打敗我,甚至俘虜 
我,是你們的事,而我既然被縛,就該受死才對。」 
 
  「我們是希望將軍成為我們的一員,才將你生擒。」 
 
  「嗯!」秦明呻吟一聲,突然把目光放在五個人的臉上。「雖然我知道你們之中的 
燕順、王英、鄭天壽,但不知及時雨宋公明是否也在這兒?」 
 
  「我就是。」宋江點點頭。 
 
  「果真沒錯。我早就知道及時雨宋分明是個聞名天下的好漢,原來就是你。」秦明 
向他表示敬意。「含在這與你見面,真是想地想不到。……但是我看你的臉和手腳,都 
像受了重傷的樣子?」 
 
  秦明不解地皺起眉頭。 
 
  「這是被拷問留下的傷痕。」 
 
  宋江把中了知寨劉高的奸計,最後住進山寨的經過,一一詳細說出。 
 
  秦明一邊洗耳傾聽,一邊點頭附會。 
 
  聽完了宋江的話,秦明說:「我是從慕容知府那兒看了兵馬都監黃信的報告,不明 
就裏地領軍來征討。單聽一方面的說辭,無法充分了解事實真相,我要立刻回到州衙, 
把事情的真相告訴慕容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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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從清風鎮所搶來的金銀財寶,已是堆積如山。 
 
  宋江、花榮、秦明、黃信以及頭目們,聚集在聚義廳,並且將劉高的財物分配給手 
下、寨兵,吩咐立刻舉行盛大的酒宴。 
 
  不久,鄭天壽歪著頭說:「奇怪——?」 
 
  「怎麼了?」燕順問道。 
 
  「王矮虎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躲到哪兒去了?」 
 
  宋江邊笑邊說:「可能是把劉高的妻子帶到房裏調戲去了吧!」 
 
  「我去看看!」 
 
  鄭天壽站起來,走了進去。 
 
  宋江推測的沒錯。 
 
  在那裏,王矮虎已把劉高的妻子脫得一絲不掛,用手撫摸她高聳的胸部,並且將整 
張臉埋在她身上,正快樂地享受著呢! 
 
  劉高的妻子天生就是蕩婦,她正不停地發出快活的呻吟。 
 
  「王矮虎——」鄭天壽皺著眉叫著。 
 
  「什麼事?人家正在享受,不要妨礙我。」 
 
  「你想要得到這個女人,我並不反對,但是應該在聚義廳正式決定後再說,你自己 
一個人隨便就把她留在房中,違反了山寨規定,逼我絕不允許!」 
 
  「這樣也對!反正我會把這女人討回來的。」 
 
  不多久,劉高的妻子被拖到聚義廳。 
 
  首先,宋江責問道:「所謂的女人是禍水,說的就是妳這種女人。雖然,我曾救妳 
離開山裏,妳卻反而恩將仇報!」 
 
  「請原諒我!今後我會洗心革面,總你的吩咐,絕對的服從。」 
 
  劉妻說完,就傷心地哭了起來。 
 
  這時,燕順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走近那女人。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從腰間拔出閃閃的白刃,瞬間便把女人的頭砍下。 
 
  鮮血飛濺而起,女人的頭應聲落地。 
 
  「幹什麼!」王矮虎剎那間臉無血色,立刻站起來,拔出朴刀。「燕順,我絕不寬 
恕你所做的事,我要和你單挑!」 
 
  好不容易才獲得這樣一個豐滿美豔的女子,卻在沒打一聲招呼下就被殺了,也難怪 
王矮虎會憤怒。 
 
  燕順冷笑起來。 
 
  「喂!難道你不知道那女人痛哭流涕根本就是在作戲?我們不能把這種滿口鬼話連 
篇的女人留在山寨裏。」 
 
  「你胡說什麼!我才不管女人的心裏想什麼,這個女人是我找到的,而且是我最喜 
歡的,如果能讓我慢慢享受十天也就算了,但是我連片刻都沒有享受到,突然就被你殺 
了,我怎能嚥下這口氣?」 
 
  王矮虎認真地擺出單挑的架勢。 
 
  宋江立刻居中調解。 
 
  「且慢!燕順之所以會殺死那女人,是為了除去禍患。如果就這樣把她給了你,因 
她天生惡毒,不知道還會做出什麼事使大家反目。而且你的性格單純率直,會受那女人 
的影響,以致和燕順、鄭天壽等人反目。現在無論如何,請你明瞭這點。」 
 
  聽了宋江的話,王矮虎雖然口中不再嘀咕,心裏卻一直無法服氣,但也只有默默地 
退回自己的房間了。 
 
  第二天,由宋江和黃信主婚,並由三名頭目當媒人,秦明和花榮的妹妹舉行了婚 
禮。 
 
  慶宴持續了幾天,這段期間,王矮虎仍擺出不悅的臉色,但是對燕順的憤怒,已有 
漸漸轉淡的樣子。 
 
  又過了十天,派往青州的手下,跑回來報告說,慕容知府向中書省告狀,說花榮、 
秦明和黃信反叛朝廷,於是朝中決定派大軍前來攻打清風山。 
 
  「大軍如果真的攻來,我們必定無法防守。不如趁此機會,放棄此山,遷移到別處 
。」燕順宋江別說:「我有一計,大家看可不可行。」 
 
  「請說說看。」 
 
  秦明目不轉睛地看著宋江。 
 
  「從這兒往南去,有一個叫梁山泊的地方,四周為廣大的湖水,方圓八十里,中間 
為宛子城、蓼兒洼。首領晁蓋聚集了眾多好漢,率領著數千人馬防守,就算官兵想要攻 
下那兒,也是非常困難的。現在,梁山泊的勢力,已經沒有人敢輕易敵對。……因此, 
我建議不如大家一起投身於梁山泊,不知大家認為如何?」 
 
  黃信聽完了宋江的話,就說:「過去,我也曾聽過有關梁山泊的傳說。但是如果想 
要前往,卻沒有人推薦的話,是不可能被收留的。」 
 
  宋江聽了,微笑道:「晁蓋與我是結拜的兄弟。」 
 
  宋江便詳細將晁蓋與軍師吳用等人一起攻佔梁山泊的經過說出。 
 
  梁山泊原是由王倫擔任首領,但是因為他是個品格低下、嫉妒心又強的小人,當時 
在那兒食客的林沖,就憤而將他殺死,擁晁蓋坐上了首領的位子。 
 
  聽完之後,秦明便說:「嗯!這樣說來,你是晁蓋的恩人。果真如此,就不必請別 
人從中牽線了。我們立刻就移往梁山泊吧!」 
 
  於是就這樣做下了決定。 
 
  眾人當天就將金銀財物以及衣服行李,堆積如山地裝滿了十幾輛車。 
 
  然後召集所有的手下,宣布了要遷移到梁山泊的決定。 
 
  「如果有人不想一起前去的話,請儘管開口。我們會給予一筆暫時的生活費,並且 
讓他自離開的。」 
 
  結果,打算離去的只有十幾人。 
 
  離開清風上的隊伍,總數有五百人,拖拉的駿馬,共有兩百五十頭。 
 
  宋江負責指揮,將所有的人分為三隊,都佯裝成前去征討梁山泊的官軍。 
 
  他們將山寨裏的物品,處理得一點地不剩,未帶走的便加以燒燬。 
 
  宋江和花榮率領著五十名部下、三十匹馬,以及婦女、孩童們,跟財物一起用車子 
裝載,帶頭下山而去。 
 
  挺著第二隊為秦明、黃信,領著八十匹馬及腦重車輛。最後一隊為燕順、王矮虎、 
鄭天壽三名頭目,各自率領著手下離開山寨。 
 
  沿路的人們看見緩緩前進的軍隊,沒有人懷疑他們是一群賊徒。因為隊伍前舉著寫 
有「剿匪官軍」的旗子,同時其中有一半的人,原來就是清風鎮的寨兵。 
 
  走了七天之後,大隊人馬已將青州遠遠拋在後面。 
 
  不久,宋江和花榮的頭陣已來到了一處山谷前面,只見左右兩座山形竟一模一樣。 
 
  這個地方叫對影山,兩山之間只有一條路可通過。 
 
  宋江和花榮並馬向前,彼此對看。 
 
  原來,他們同時有預感,將會發生什麼事。 
 
  果然,這時從兩座山中,同時響起了銅鑼的聲音,回聲在山間迴盪。 
 
  「是山賊?」 
 
  「我們先去察看一下。」 
 
  宋江和花榮命令手下預備好弓箭,自己則率領二十騎前往探察。 
 
  前進了約半里路,從右方的山中,像疾風般迅速出現了一隊人馬。站在最前面的, 
是個才二十出頭、威風凜凜的年輕人。 
 
  他頭戴著鑲有黃金玉飾約三叉冠,穿著描有百花的戰袍,披著火龍鱗片般的盔甲, 
騎在一匹罕見的駿馬上,手持朱桿的方天戲,率領約有百騎的手下。 
 
  只聽那名年輕人朝苦左邊的山高喊:「今天,你和我可要比個高下了!」 
 
  這時立刻有人回答:「那敢情好!」 
 
  從左邊的山中也衝出了一群人,同樣也是百餘人馬。 
 
  站在隊伍前面的人,和另外那人年紀相仿,也是個全身充滿鬥志的年輕人。他身穿 
發著銀光的鐘甲,頭戴雪白的冠冕,手中所持的方天戟,也是銀白顏色。 
 
  右方所出現的一隊,包括隊長在內的所有人,都是身穿朱紅色的衣袍,連旗子都是 
朱紅色的:相反的,從左方所出現的一臺人,全是以純白色為裝扮。 
 
  紅白兩隊人馬對峙下,宛如一幅華麗壯闊的會戰圖。 
 
  兩名年輕人終於展開了激戰。 
 
  紅的方天戰和白的方天戟,在空中交互躍動,雙方的勇武不分上下。 
 
  他們的纏鬥,讓宋江和花榮看得目瞪口呆。 
 
  打、摔、刺、掃,再加上縱馬馳騁,雙方拚死纏鬥了三十回合,戰況煞是激烈,但 
是最後仍分不出勝負。 
 
  就在這個時候,兩支方天戟「咯」的一聲撞在一起,朱紅桿的豹尾金穗,純白桿的 
五色彩擂緊緊纏著,難分難解。 
 
  花榮看了,立刻將箭搭在弓上,箭飛射了出去。 
 
  箭不偏不倚的射斷了桿上交纏的穗子,於是兩支方天戟迅速地分開。 
 
  「——哇!」 
 
  雙方的隊伍和花榮的手下,同聲發出喝采,兩個年輕人也停止纏鬥,注視著箭矢射 
出的方向。 
 
  宋江和花榮策馬過去。 
 
  其中一個年輕人說:「神乎其技的弓箭高手,請告訴我你的大名。」 
 
  另一人注視著宋江問:「這位品貌出眾的兄臺,敢問是誰?」 
 
  花榮回答:「這一位乃是鄆城的押司,山東的及時雨宋公明。我則是人稱小李廣的 
花榮。」 
 
  兩個年輕人一聽,立刻下馬跪拜。 
 
  「久仰兩位的大名。」 
 
  宋江和花榮也下馬詢問兩個年輕人的姓名。 
 
  一身紅色裝束的年輕人先回答:「我姓呂名方,出生於潭州,自幼年開始,就醉心 
於至國演義》中勇猛的呂布溫侯,便學習著方天戟的技術,因此,世人稱我為「小溫侯 
」呂方。我原以賣草藥為業,前往山東時,在賭場失了金錢,才佔領對影出的右山,召 
集手下,成了盜賊。」 
 
  按著,一身白色裝束的年輕人也回答:「我姓郭名盛,為四川嘉陵人,原以賣水 
銀為生,在到處旅行期間,在黃河遇上了可怕的暴風兩,船翻覆了,失去了貨物、金子 
,無法回到鄉里。由於住在嘉陵時,曾拜官軍張提轄為師,學習了方天戟的技術,大家 
都叫我「賽仁貴」郭盛。後來不得已,投身盜賊臺中,不久便開始率領一群手下,在對 
影出的左山搭築山寨,與這個叫小溫候的呂方對峙。到日前為止,我倆曾單挑了十幾次 
,一直無法分出勝負。」 
 
  宋江聽完了雙方的話,便要求:「我們正巧從這兒經過,能相遇也是種緣分,因此 
想當兩位的仲裁者,不知你們的意思如何?」 
 
  兩人都十分高興地接受了。 
 
  另方和郭盛便答應和解。 
 
  這時,後來的第二隊、第三隊都到了,宋江就把兩名年輕的武者,介紹給秦明、黃 
信和三個頭目。 
 
  然後,建議他們不妨加入自己一夥,一同前往梁山泊。 
 
  「這是我們求之不得的事!」 
 
  「我也很樂意!」 
 
  兩人立刻表示了意願。 
 
  於是,宋江預備把所有的人留在對影山,自己和燕順先行去見梁山泊的晁蓋,說明 
事情的經過。因為如果直接率領這群包括呂方、郭盛及其手下兩百人加入的隊伍前進, 
則梁山泊方面,可能會以為是官軍前來征討,而突然發動奇襲。 
 
  「這個意見很有道理。」 
 
  秦明立刻表示贊成,大家也點頭同意。 
 
  於是,宋江和燕順便率領十幾個人先出發了。 
 
  走了兩晝夜,中間只有稍事休息而已,因此那天晌午時刻,宋江便說:「現在還早 
,而且梁山泊就快到了,我們就去對面那家酒店休息吧!」 
 
  燕順回答:「是該稍微鬆弛一下了。」 
 
  燕順牽著馬走入店中,宋江也隨之踏入。可是,這家酒店內只有三張大桌子,小桌 
也只有兩張。 
 
  其中的一張大桌子,已被先來的客人佔用了。 
 
  那位先來的客人,頭戴一頂豬頭巾,身穿黑色的綢衫,把鑲有鐵環的大木棒靠在桌 
上,看來絕非等閒之輩。 
 
  宋江叫來了店小二。 
 
  「因為我們共有十六個人前來,所以想借用那三張大桌子,能不能請你要求那些先 
來的客人,請他們換到小桌去。」 
 
  「是的,大爺!」 
 
  店小二看見成群結隊走入的士兵,立刻前去要求先來的客人:「上下,很對不起, 
能不能請你坐到小桌子那邊去?因為那兩位客人,帶了許多同伴進來,需要大桌子坐。 
」 
 
  那名客人卻大喝一聲:「住口!」 
 
  聽來好像是對「上下」這種稱呼不滿意似的,因為「上下」是對衙門差役不禮貌的 
稱呼。 
 
  「我是先來的客人,要我被後來的客人趕走,我可不答應。」 
 
  他故意提高聲音,以便讓宋江聽見。 
 
  燕順將視線移到那人的身上,說:「真是無體的傢伙!」 
 
  「算了吧!這個時候,應該盡量避免無謂的爭執。」 
 
  宋江邊安撫燕順,邊吩咐手下各自找座位,由於一張大桌已被佔了,所以十六個人 
也就無法每個人都有位子坐。 
 
  店小二看不過去,又再度要求:「請幫幫忙吧!只不過改坐那邊的心桌子而已。」 
 
  「囉唆!」對方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不管你怎麼說,就算是朝廷的高官來要求 
,我也絕不離開!你再多說,當心我一拳將你打倒!」 
 
  「你這客人真是頑固……」 
 
  店小二無奈地聳聳肩。 
 
  「嘀咕什麼?你這個下流胚子!」 
 
  說完,那男人便用腿向店小二踢過去。 
 
  燕順再地無法忍耐。 
 
  「看你作威作福的樣子!如果不想讓,就說一聲,用不著在那兒大呼小叫的,更用 
不著去踢店小二。」 
 
  那人突然提著棒子,站了起來。 
 
  「哼!多管閒事!你也未免太囂張了,不要插手管別人的閒事。天下之大,能讓我 
點頭從命的只有兩人,除了這兩人以外,無論是誰,我寧死地不接受。」 
 
  「你願意低頭的人,是皇帝陸下和衙門府的大臣高俅吧?」 
 
  「別開玩笑!我這個人是不會對身分、地位高的人低頭的,不要瞧不起人。」 
 
  「那請問那兩人是誰?」 
 
  「我就告訴你吧!」那人重重地坐下,仰起頭說:「首先,其中一人是滄州橫海郡 
,柴世宗的後裔,人稱「小旋風」的柴進——柴大官人。」 
 
  宋江聽了,偷偷地微笑點頭。 
 
  燕順又問:「那另外一人呢?」 
 
  「另外一人也是名滿天下的好漢。」 
 
  「快點說出他的名字。」 
 
  「不要慌,慢慢聽好——那人就是鄆城縣的押司,也就是山東人稱及時雨的宋公明 
先生,相信你也聽說過。」 
 
  「嗯!」 
 
  燕順看著宋江,笑了起來。 
 
  那人繼續說:「我除了這兩個人以外,連大宋皇帝都不怕。」 
 
  「且慢!說實話,我們也認識那兩個人,不知你是怎樣認識他們的。」燕順問道。 
 
  「哦!你說你們也認識柴大官人和宋分明?可不要胡說啊!我是三年前,在柴大官 
人的公館受了半年照顧,因此,柴大官人可說是我的恩人。但,宋分明先生,我到現在 
還沒機會見到他,但我想日後一定能見著的,因為我百件要緊的事得和他聯絡。」 
 
  宋江聽了他的話後,才從容地站起來,走到那男人的桌邊。 
 
  「你說要找宋公明有什麼事?」 
 
  「是他的弟弟宋清託給我一封信。……到現在已半年多了,仍沒找到宋公明先生。 
」 
 
  「「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現在,站在你面前的人就是宋江。」 
 
  「什麼?」 
 
  那人皺著眉頭,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宋江半晌,然後跪在地上。 
 
  「哦!的確與宋清先生長得十分相似,感謝老天爺。」 
 
  「你說宋清託信給你,是不是我家發生了什麼事?」 
 
  「關於這事,在說出之前,我要先報上我的名字。我姓石名勇,出生於大名府, 
由於性子不好,以賭博營生,當地的人嘲笑我,給我取了個「石將軍」的綽號。我是在 
賭場打死了郎中,於是逃到柴大官人的公館,那兒常有英雄好漢出入,那些人曾談起過 
你及時雨宋公明的大名。我為了要見你,就前往鄆城縣,結果好像發生了什麼事,你已 
不知藏身何處。不得已,我只有去拜訪你的弟弟,他要求我如果遇見你,務必要將這封 
信交給你,而且你弟弟要我轉告你,要你立刻回家。」 
 
  宋江突然變得不安起來。 
 
  「請你將信給我。」 
 
  「請等一下。」石勇從包袱中取出信,交給了宋江。「在這兒,論看——」 
 
  接過信,宋江立刻臉色大變。 
 
  因為信封是逆封著的,平常信封上一定會寫的「平安」也沒寫。 
 
  宋江覺得心臟激烈地跳動起來,他顫抖地打開信封。 
 
  父親已於今年正月初,因病去世,目前靈柩仍停在家中,要等哥哥回來之後」再舉 
行葬禮,希望你能盡早回家。弟清泣血奉書「啊!」 
 
  宋江發出了呻吟,臉色變得蒼白。 
 
  燕順驚訝地問:「發生什麼事了?」 
 
  宋江癱軟地垂下頭。 
 
  「我這個不孝子宋江,……只因身為押司,行為不檢,成了官府追討的對象,連父 
親死了都不知道。唉!我真是連畜牲都不如的不孝子啊!」 
 
  「宋先生,這也是命運,是沒辦法的事,不要過分責備自己。」 
 
  在燕順和石男的安慰下,宋江漸漸恢復了氣色。 
 
  「我父親身上一直染病,但,作夢地想不到會這麼快就去世。無論如何,我一定要 
回家一趟。 
 
  ……燕順,你們自己去梁山泊吧!」 
 
  燕順感到為難起來。 
 
  「你父親去世,雖然應該立刻趕回家奔喪,但,也已經看不到人了。雖然我的話有 
點殘酷,但是父母本來就是會先子女而去,現在能否請你權衡輕重,把我們帶去梁山泊 
後再回家,如果你不一起去,相信梁山泊的人不會接受我們的。」 
 
  「我會寫信給晁蓋的,由你先帶信去梁山泊;這位石勇也可加入為同夥,在這兒等 
待大隊人馬到達。無論如何,我必須回家。」 
 
  宋江毅然決然地這樣說,燕順和石勇根本沒辦法挽留他。 
 
  宋江叫店小二拿來筆硯,寫好要給晁蓋的信後,交給燕順。 
 
  「就這樣了——」 
 
  「宋先生,等秦統制和花知寨抵達後,你再離去也不遲。」 
 
  「不!我無法等到那時。燕順,請向晁蓋問好。」 
 
  宋江走出酒店,就迅速奔馳趕路。 
 
  燕順、石勇送走宋江後,便開始喝酒並填飽肚子,率領手下先走。 
 
  走了數里,出現了一幢相當大的客棧,因此,他們就暫時住在那兒,等待第二批、 
第三批人馬到來。 
 


熾天使書城


【第八章】

 
  第二批人到來時,已是第二天早晨辰時。 
 
  秦明、黃信、花榮、王矮虎、鄭天壽和兩名年輕武者,聽著燕順說:「宋江為了埋 
葬亡故的父親,已返回故鄉了。」 
 
  大家聽完,都面露為難之色。 
 
  「沒有宋江在,可能就無法進入梁山泊了。」 
 
  花榮說完,大家都點點頭。 
 
  雖然如此,現在也不好待在這裏,除了帶宋江寫給晁蓋的信前往之外,沒有其他辦 
法。於是,九名好漢聚在一起,編成一隊,默默前行。 
 
  在尋找登山口時,經過一片長滿蘆葦的原野。 
 
  突然,從遠處的湖面上,傳來了銅鑼聲。 
 
  「啊!在那裏——」 
 
  小溫侯呂方從馬背上站起來,用手指著。 
 
  從入江口,有兩艘快船直往這兒來。 
 
  兩艘船上都生了幾十個人。站在前面船頭上的,毫無疑問是豹子頭林沖,而在後面 
那艘船上指揮的人,就是赤髮鬼劉唐。 
 
  林沖大聲對蘆葦叢中的數百人馬喊叫:「你們是誰?是從哪兒來的?如果是而來征 
討梁山泊的官軍,那真是笑死人!我會一個也不剩地送你們去另外一個世界,把梁山泊 
的武名,更進一步地打響於天下!」 
 
  九名好漢走下馬來,跑到岸邊。 
 
  花榮回答:「我們不是什麼官軍,是帶來山東及時雨宋公明寫的信,希望能夠加入 
梁山泊大寨,要做你們的同夥。」 
 
  「如果帶有宋分明先生的親筆信,那麼我會派人帶你們去東南邊上朱貴所開的店, 
你們就在那兒等,待他看完信之後再做定奪。」 
 
  林沖非常謹慎,於是揮動起青旗。這時,從蘆葦叢中划出一艘小船,上面有三名漁 
夫裝扮的「你們最好搭這艘船過去。」 
 
  林沖看九名好漢上了船,軌揮動白旗。 
 
  秦明再三讚歎道:「防備如此嚴密,官兵一定敵不過的。」 
 
  燕順也說:「我們的山寨根本無法與之相比。」 
 
  載著九名好漢的船,繞了一大圈後,終於來到了朱貴的酒館。 
 
  朱貴已經接到消息,殺了黃牛二頭,安排好了酒宴在等候。 
 
  「請讓我看宋分明先生寫的信。」 
 
  燕順將信拿出,朱貴接過去看。 
 
  朱貴仔細地查看文字、內容。 
 
  「那麼——」 
 
  於是,就從水亭朝對岸放了一箭。 
 
  有一艘快船應聲快速划來。 
 
  「快將宋公明寫的信,交給首領看,以確定信是不是真為宋江所寫。」朱貴命令。 
 
  「遵命!」 
 
  輕舟快速駛向對岸。 
 
  ——如果對方認為是假信,咱們一定會受到嚴厲的處置。 
 
  包括花榮在內的一群人,至此再次確信,梁山泊的確是個難以攻破的大寨。 
 
  第二天早上辰時,梁山泊的軍師吳學究現身在朱貴的店裏。 
 
  因為,他知道那封信確實是宋江所寫的沒錯。 
 
  吳用跟眾家好漢們互相寒暄,詳細聽大家訴說前來梁山泊的經過。 
 
  不久,有三十艘大型的船隻前來迎接,看來連車馬均載得動。 
 
  在吳用的指揮下,一群人井然有序地分乘白棹船。 
 
  船行的目的地為金沙灘。 
 
  在那兒的岸邊,包括首領晁蓋在內的所有山寨好漢,包括吳用、公孫勝、林沖、劉 
唐、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仕遷、宋萬、朱貴、白勝,都出來迎接。 
 
  人稱白日鼠的白勝,幾個月前才從濟州的大牢逃脫,加入了梁山泊。他能夠逃獄成 
功,全賴吳用設下的巧妙計策。 
 
  他們一來到聚義廳,就依序坐在左邊的矮凳上。 
 
  九個客人,則坐在右邊的凳子上。 
 
  中央的香爐不斷飄出芳香,廳內演奏著美妙的音樂,菜餚更是堆積如山。 
 
  晁蓋在見過新人的夥伴後,便請他們接受小頭目的款待。 
 
  然後,一同前來的婦女及親族們,分別被分配到後出的房舍住著。 
 
  當花榮、秦明、燕順等人說明了宋江在清風山了不起的行徑時,晁蓋大為高興。 
 
  不久,當話題轉到了呂方、郭盛兩名武者的比武,後來兩人方天戟的穗子纏在一起 
,被花榮一箭射斷的事,晁蓋露出了難以相信的表情。 
 
  「既然技術這麼好,有機會請務必在我們面前露一手。」 
 
  接近黃昏的時候,晁蓋便邀請大家一起去欣賞山問的景致。 
 
  來到山寨第三個關門時,在逐漸昏暗的天空上,有數行雁鳥飛過。 
 
  花榮心中便打著算盤。 
 
  晁蓋好像不相信我的弓箭技術,現在正好有獵物在天上飛,我可以趁這個機會好好 
露一手功夫。 
 
  於是,就向同行中帶有弓箭的人要求:「借用一下你的東西。」 
 
  那是一柄塗有金泥、繪有喜鵲的細弓。 
 
  花榮將弓搭在弦上,對晁蓋說:「剛才談到我射斷方天戟的穗子時,你好像不太相 
信的樣子,現在正好空中有獵物飛過,因此,我現在要將那一排雁,從頭數起第三隻的 
頭射穿。……如果沒有射中,可不要笑我技藝不精阿!」 
 
  說完,就將弓弦拉滿,一聲輕脆的拉弦聲響起,翎箭就像流星般飛去。 
 
  轉瞬間,第三隻雁應聲掉落下來。 
 
  一名手下跑下山坡,將射落的雁鳥帶回。 
 
  那支箭正不偏不倚地射穿了雁子的頭部。 
 
  「哦!這該怎麼稱讚你呢?非稱你為「神臂將軍」不可!」 
 
  晁蓋說完,吳用也大為稱讚花榮:「難怪你被稱為小李廣。看起來連養由基都比不 
上你。」 
 
  李廣乃是漢朝人,因為將一塊岩石誤看為老虎,將它射下而出名。養由基則為春秋 
人,是個能在百步之外將柳葉射穿的神箭手。 
 
  從此以後,在梁山泊沒有一個人不尊敬花榮。 
 
  大家一起走回聚義廳,再次舉行酒宴。 
 
  在席間,決定了每個人的席次。 
 
  依序為晁蓋、吳用、公孫勝、林沖,按著為花榮、秦明、劉唐,黃信坐第八位,阮 
氏三兄弟之下便是燕順、王矮虎、呂方、郭盛、鄭天壽、石勇、杜遷、宋萬、朱貴、白 
勝——於是二十一個人的順序就決定了。 
 
  其中沒能見到宋江的出現,是最遺憾的事。 
 
  宋江如果在此處,當然是坐到晁蓋之下的第二位。 
 
  此時,宋江正不顧一切地朝故鄉疾奔。 
 
  那天申時,宋江來到了村子口,一個姓張的社長所聞的酒館。 
 
  由於張、宋兩家一直都有來往,張社長見了他,便說:「啊!押司,好久不見了! 
有一年半了吧!雖然見到了故鄉的山野,但你的臉色卻不好看,是為什麼呢?……我聽 
說關於你的那件事,已被恩赦了呀!」 
 
  「老叔,我聽見父親死去的消息,心情自然難過。」 
 
  「什麼?」張社長聽完,張大了眼睛。「別開玩笑了!令尊剛剛才在這喝完一杯走 
的。」 
 
  宋江聽了,大吃一驚。 
 
  「老叔,這可是真的?」 
 
  「這種事怎麼可以說謊呢?令尊確實是還活在世上。」 
 
  「我的弟弟怎麼為了封信,說父親已經死了?」 
 
  宋江將弟弟宋清寫的信拿出來給張社長看。 
 
  張社長看了,不禁搖頭。 
 
  「我不知道宋清為什麼寫這封信,但是宋太公在午後時分,確實曾和東村的王太公 
到這裏喝酒,不久才離開的。你如果不信,可以回家看看。」 
 
  宋江飛快地朝家中奔去。 
 
  一進門,雇用已久的僕人便發出了高興的呼聲:「哦!少爺回家了!」 
 
  「父親還在嗎?」 
 
  「在呀!他每天都在等待你回來。」 
 
  宋清尋聲從屋內走出——他並沒有穿喪服。 
 
  宋江看了,勃然大怒。 
 
  「看你做了什麼好事!父親明明還健在,你卻寫了那封詛咒父親天壽的信!到底是 
什麼理由?快點說清楚!」 
 
  宋江抓著宋清的胸口怒叱。 
 
  「大哥!那信並不是我寫的啊!」宋清辯解著。 
 
  「那麼是誰寫的?」 
 
  「是父親自己為的。」 
 
  「什麼?」 
 
  宋清帶著宋江走進屋內。 
 
  兩人站在父親宋太公的房門前。 
 
  「爹!宋江回來了。原以為忽已不在世上,所以才飛快趕回來,但是您卻安然無恙 
。請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宋江問道。 
 
  「兒啊!請原諒我!」宋太公垂下了頭。「信確實是我親手寫的,我想只要寫我死 
了,你一定會立刻趕回來。……因為,據說你與上賊強盜們為伍,我認為如果這是真的 
,你就成了不忠不考的人了。為了要使你回家,我才動了一點腦筋……。正好,從柴大 
官人那兒,有個叫石男的人來找你,我立刻寫好了信,吩咐他務必要交給你。」 
 
  宋江聽完之後,心情變得很複雜,自然地垂下頭來。 
 
  儘管如此,宋江又按著問父親,官方對他犯罪的調查情況如何了。 
 
  「宋清還沒回來之前,因為得朱全、雷橫兩位都頭的幫忙,所以我們家已沒有責任 
;同時,因為朝廷要立皇太子,宣布了特赦令,聽說,即使是犯下了滔天大罪,也能減 
輕一等,各地都已張貼了布告。因此,就算你被發現了,頂多是處以流放之罪,不用擔 
心會被處死,所以,我才要你回來的。」 
 
  「朱仝和雷橫,是不是都已來過家中?」 
 
  「上次來時,聽兩人說都因任期的關係,朱仝已調往東京去,雷橫雖不知到哪兒, 
但也已轉住了。」 
 
  宋清說完,父親又加以補充:「縣衙現在是由兩個姓趙的兄弟在代理他們。」 
 
  「哦?」 
 
  宋江微微歪著脖子,不知道在想什麼。 
 
  宋太公見他因趕路而顯出疲憊的樣子,便要他去好好地休息。 
 
  無論如何,身為人子的宋江,如今既已知道父親仍然健在,當然感到無比高興。於 
是,宋江暫時住在家中。 
 
  吃過晚飯後,立刻上床睡覺。 
 
  可是,當月亮升起,約一更左右,家人都已熟睡時,突然從前、後門發出了槽壤的 
喊叫聲。 
 
  不知何時,竟有許多人舉著火把,將宋家莊團團圍住。 
 
  「宋江!死心吧!」 
 
  「乾脆出來受縛吧!」 
 
  喊叫的聲音,清楚地傳到宋江其中。 
 
  這時,宋太公把梯子靠在庭院中間的大樹上,然後爬上去。 
 
  他向周圍看去,舉著火炬的人影約有百人。在前門指揮的是趙能,在後門指揮的是 
趙得,是鄆城縣新來的都頭,這兩人是兄弟。 
 
  趙能和趙得看見宋太公,便大喊:「喂!宋太公,如果你是個明白人,就乖乖把宋 
江交出來,我們會安排使你們一家無罪的! 
 
  如果敢反抗,放他逃走的話,你們全家每一個人都要被逮捕!」 
 
  宋太公立刻裝胡塗地說道:「兩位大人,宋江是何時回村的?」 
 
  「你想騙也騙不了的,有人親眼看見宋江入村,還去了姓張的酒館,也有人跟蹤到 
這兒,現在想逃也迷不掉了,乖乖交出宋江吧!」 
 
  宋江跑到庭中,站在梯子下。 
 
  「父親,逃避是沒有用的!我可以自己去衙門辯解。縣衙有許多與我深交的官吏, 
又有特赦令的公布,況且,再與都頭爭也是沒用的。據我所知,趙氏兄弟以前是流氓, 
根本和他們講不通的。」 
 
  「啊!是我自做主張,反而害了你。」 
 
  宋太公走下梯子,坐在旁邊。 
 
  「父親,不用擔心:雖然我殺死了一名惡女子,是犯了罪,但是我從來沒做過虧心 
事。」 
 
  宋江迅速地爬上梯子。 
 
  「衙役們!不要太囂張胡鬧,我宋江的罪已獲得了特赦,不至於處死。兩位都頭不 
妨進到我家來小飲一杯,略為休息如何?明天我再跟你們去縣衙。」 
 
  「別說笑話!想騙我們,乘機脫逃?我們才不會上當呢!」趙能叫著。 
 
  「乖乖出來受降吧!」趙得也喊著。 
 
  「我不會連累我家人的,及時雨宋公明不是個畏首畏尾的人。」 
 
  宋江走下樓梯,打開門。 
 
  「進來吧!」 
 
  宋江邀請兩位都頭。 
 
  面對眼前的宋江,兩位都頭的威嚴霎時似乎部減少幾分,不敢命令手下逮捕。 
 
  趙能、趙得互相看丁看,默默無語地走入屋內,接受宋家的招待。 
 
  宋江吩咐宋清發動所有的僕人,殺雞、殺鴨,並且溫了酒。 
 
  不久,兩位都頭和百名兵卒,都享用了酒菜,並且,宋江又送給他們一些錢,趙氏 
兄弟則獲贈二十兩銀子。 
 
  都頭二人在獲得賄賂後,態度完全轉變。 
 
  那一晚,他們住在宋家莊。 
 
  第二天早上五更,宋江和他們一起來到了縣衙前,等待衙門開啟。 
 
  知縣時文彬知道時,驚叫道:「什麼!宋公明被逮捕了?那就好了。」 
 
  立刻命令將宋江垃末,並要他寫供狀。 
 
  宋江一點也沒猶豫,便寫好了供狀我因一時失察,去年秋天迎閻婆惜為妄,由於她 
是名生性惡丟的女人,一時因酒性發作起爭執,誤殺了她而逃亡。這次被逮捕押送,接 
受調查,事到如今,只有誠心伏首認罪。 
 
  「可以了。」 
 
  知縣將宋江暫時關進牢裏。 
 
  全鎮的人聽見了這事,都寄予同情,大家一起來到縣衙,希望官府能從寬處置。 
 
  知縣了解宋江是非常有義氣的人,因此沒為他套上頭枷和手銬,並且准許他在牢內 
自由飲食。 
 
  另外,宋太公也不斷向官吏塞紅包,再說閻婦也已死了半年,又沒有人出面提出告 
訴,所以衙門埋好文件,便等待六十天期滿,然後便把宋江押送到濟州接受審判。 
 
  濟州的府尹看了書寫罪狀的文件,因為是大赦以前的事,當然在恩赦之內。 
 
  因此判棒打二十下,送往江州牢城接受判決。 
 
  名義上雖判棒打及流放之罪,但因沒有告訴人,所以棒打時只是做做樣子,就交給 
兩名衙役送往江州。 
 
  兩名押送的人叫做張千、李萬。姓張姓李,都是到處可見的尋常姓氏,而他們的職 
務也正像他們的姓氏一樣,只是個普通的衛役。 
 
  在他們的押送下,宋江走出縣衙,宋太公和宋清正等在那兒。 
 
  宋太公以一筆相當數目的金子買通衙役,讓宋江換上衣服,並且把他拉到樹下。 
 
  「江州我也知道,是個魚米之鄉,物資相當豐富,因此,我特別花錢安排讓你前往 
江州。希望你忍耐一段時間,服完刑期。不久會讓宋清去探望你,需要多少金子,只要 
人到了那兒,一定託人帶去給你。但你自己耍多注意,就算山賊們前來引誘你,你也不 
能加入他們。絕對不能做個不忠不考的人。一路上,你就多忍耐了。」父親慈愛地說著 
。 
 
  「父親!我再也不會做出讓您擔心的事了,請放心吧!」 
 
  宋江用手按著父親的肩頭發誓。 
 
  宋清則送他到了下一個休息的客棧。 
 
  臨別時,宋江告訴弟弟,日後可以不必到江州探望他,只要求他多照顧父親。 
 
  前往江州的路上,兩名衙役像僕人般,一直跟在宋江身後。 
 
  張千和李萬都受了宋太公的紅包,也知道宋江是名滿天下的好漢,對他懷有尊敬之 
心,因此,他們也不理會別人的眼光,只是仔細地照顧他,絲毫沒有把他當成罪犯。 
 
  第二天,三個人進客棧吃晚餐時,宋江就對兩名衙役說:「明天要走的路,就在梁 
山泊的旁邊。我誠實地告訴你們,山寨的人已聽說我被逮捕的事,我相信,山寨的人為 
了要故我,一定已做好了安排,我怕會連累到你們,所以明天我們天一亮就出發,同時 
必須走捷徑,雖然迂迴了些,也是沒辦法的事。」 
 
  「如果不是押司您提醒我們,我們也絕不會想到這事,明天便會直接闖過去了。就 
聽妳的話走捷徑吧!」 
 
  事情就這樣決定了。 
 
  第二天,天沒亮他們便出發了,三個人走捷徑向江州前進。 
 
  當天明晨曦照耀大地時,他們已走了三里路。 
 
  突然,從前面坡道的樹叢中,衝出了一群人。 
 
  宋江看了一眼.,便喊著:「糟了!」 
 
  跳出的不是別人,正是赤髮鬼劉唐,以及數十名手下。 
 
  張千、李萬害怕得癱在那兒。 
 
  宋江心裏早有預感,會發生這種事。 
 
  「兄弟,你要殺誰?」 
 
  宋江這樣地呼喊。 


熾天使書城


【第九章】


 
  劉唐走近宋江,將刀交給他。 
 
  「那還用問嗎?老大,當然是要處置這兩個衙役。」 
 
  張千和李萬發出了哀叫,平伏地上。 
 
  「啊!我們沒命了!」 
 
  宋江卻面露微笑,對劉唐說:「不能殺他們。」 
 
  「老大,我們聽說你被捕,要押往江州,所以二十一個首領分頭埋伏在各處路上。 
如果輕易就讓老大被押往江州的話,將有辱梁山泊的名聲。既然要把老大接回梁山泊, 
這兩個小衙役會阻礙我們的,讓我處置他們吧!」 
 
  「這不行!也許你們是一番好意,但是對我宋江來說,卻頗為難,因為我的父親仍 
健在,我不能做不忠不考的人。……我不會去梁山泊的,我希望被送往江州。」 
 
  「像及時雨宋分明這樣的好漢,竟準備過牢獄生活?這種事,梁山泊的一群人都絕 
不會答應的。」 
 
  「拜託你,劉唐。如果真是為我著想,就讓我去江州牢獄吧!等我服完了刑期,再 
去拜訪梁山泊。」 
 
  「且慢!我個人無法決定。其他人正等在對面的路上,我派手下去找軍師吳學究和 
花知寨來,商量之後再說。」 
 
  「商不商量隨便你們,我絕不會改變心意的。」宋江平靜地說。 
 
  宋江見劉唐傳令下去,派一名手下前往。過了半刻,吳用和花榮已並巒疾驅而來。 
 
  宋江以平靜的態度迎向二人。 
 
  花榮下馬準備打開宋江的頸銬。 
 
  宋江卻說:「不行,這是國法所規定的,不容破壞。」 
 
  吳用站在前面說:「我能夠了解你的心情,絕不會強留你在梁山泊的,我是為了珍 
惜片刻的話別,才來迎接你的。」 
 
  「不愧是軍師,真能了解我的心情。」宋江對吳學究衍了一禮,轉身向兩名押送的 
衙役說道:「你們也聽見了,我僅去梁山泊做片刻的話別,請見諒。」 
 
  張千和李萬因為撿回一命,覺得非常慶幸,也就立刻答應了。 
 
  於是,梁山泊的一群人便離開大路,穿過蘆葦叢,來到了岸邊,船已等在那兒。 
 
  經過湖面來到山腳下,乘轎上山,來到斷金亭。 
 
  斬金亭乃是梁山泊用來讓客人小憩的屋子。 
 
  在那兒稍事休息時,其他的首領也隨後來到。 
 
  不久,宋江和二十一個首領一起來到了聚議廳。 
 
  總首領晁蓋鄭重地和宋江說道:「自從在鄆城縣承蒙你搭救之後,我們一群人便盤 
據此處山寨,一天也沒忘記你的大恩。前幾天,我們又因你的引介,迎了一群英雄做夥 
伴,心中感到無比的高興,我在此要隆重地向你道謝。」 
 
  宋江回答,自從那事發生之後,自己因殺死一個愚蠢的女人,而成了到處逃亡的罪 
犯。後來接到弟弟的信,說父親已去世,便立刻趕回故鄉,才知是父親刻意的安排,最 
後在自己家中被捕,判決的結果是送往江州。 
 
  「承大家盛情邀約來到這兒,和大家見面,我非常高與。但,現在我乃是押送途中 
的囚犯身分,因此,我很快就要向各位告別了。」 
 
  晁蓋等人卻口口聲聲地留住他,希望他能等酒過一巡之後再走,並且立刻吩咐小頭 
目送來酒一巡變成了三巡、三巡,這也是人之常情。 
 
  ——這樣下去,會沒有止盡的。 
 
  宋江雖依依不捨,卻毅然決然地站了起來。 
 
  「惜別之情定無止盡的,然而現在我的身分是囚犯,我們就到此為止吧!」 
 
  「且慢!」晁蓋舉起手說:「如果宋江先生認為不能將這兩名衙役處置掉,不如給 
他們大筆的金子,讓他們回去報告,你是被梁山泊的賊軍劫囚,他們便不致被殺。」 
 
  「請不要再說這種話。如果事情演變成像你所說的那樣,我不但不能獲救,反而會 
招來惡果。 
 
  故鄉尚有老父在,他十分擔心我加入你們。雖然不久之前,我是下定決心要前往梁 
山泊落草,加入末席,但回到故鄉,聽見老父的告誡後,決心聽他的話。上不悖天道, 
下不違文教,我必須接受前往江州牢獄的判決。如果,我答應山寨的邀請而住下來,則 
我故鄉的老父知道後,不知會如何嘆息,而且還不知會發生什麼災禍。」 
 
  宋江說完後,當場跪下,頭也垂了下來。 
 
  晁蓋、吳學究、公孫勝立刻同時站起來,將宋江扶起。 
 
  「如果你一定要去江州,今天就在案裏休息,明天一早再出發,不知怎樣?」 
 
  在眾人不斷盛情挽留下,宋江也就無法再婉拒。 
 
  那天,酒宴一直持續到深夜才結束。 
 
  可是,宋江不僅不准任何人卸下他的頭桾,也不肯離開押解約兩名衙役身邊。 
 
  天還沒亮,宋江就決定出發。 
 
  在互相話別時,吳用說:「宋江先生,我有個親戚在江州牢獄當牢股,名叫戴宗, 
底下的人,稱他為戴院長︵院長是當時人對牢役的尊稱︶。這個人,學過日行八百里的 
道術,擁有「神行太保」的綽號,是個沒有物慾,生性恬淡,富俠義心腸的人。我已寫 
好一封信給他,因此,你一到就交給他,相信一旦有事,會派上用場的。」 
 
  「那就在此謝謝了!」 
 
  送行的一干人,看著宋江走下山寨。 
 
  吳用、花榮一起搭船到對岸,又一路送行了二十里,珍惜著相聚的時刻。 
 
  即使是趕路,到江州也需要半個月以上的行程。 
 
  不久,當看見前面屹立的高山時,張千和李萬發出了高興的歡呼。因為只要越過這 
座揭陽嶺,就是瀋陽江,江州已經不遠了。 
 
  只要再走三天就到了。 
 
  「天氣很涼爽,我們就越過這山,到溥陽江畔住宿吧!」宋江說。 
 
  「這樣很好!」 
 
  於是,三個人加快了腳步。 
 
  越過關卡後,便看見了酒店的旗子。 
 
  那是一間背靠斷崖,叢樹環圍的屋子。 
 
  「啊!一看見酒店的旗子,我就覺得肚子餓。我們進去喝一杯,休息一下吧!」 
 
  三個人走下山坡,進入酒店。 
 
  雖然,宋江並沒有露出疲倦的樣子,但是張千和李萬已不停喘氣,卸下了重物,將 
水火棍靠在牆上。 
 
  「哦!終於到了!」 
 
  「腳要變成木棒一樣了。」 
 
  他們已相當疲累了。 
 
  等了一會兒,仍沒有人出來招呼。 
 
  「老闆不在嗎?」宋江大聲喊叫。 
 
  不多久「哦!來了。」 
 
  回答的聲音又啞又粗。 
 
  只見一個人慢吞吞地走出來,但是他的外貌不像尋常人。針氈一般的鬍子掩蓋了半 
張臉,雙眼充滿血絲,宛如地獄裏的惡鬼。 
 
  他戴著破頭巾,身穿棉製的背心,露出松枝一般的雙腳。 
 
  「啊!客官,要喝酒嗎?」 
 
  「我們的肚子餓了,有沒有肉?」 
 
  「燉了牛肉,酒是渾白酒。」 
 
  「好,多來一點。」 
 
  「客官,這個店的規矩,是要先付錢的。」 
 
  「好。」 
 
  宋江從包袱中取出了碎銀。 
 
  那人目不轉睛地看著笑。因為,他看出包袱很重。 
 
  那男人拿著碎銀走入屋內,不久,抱來一大桶的酒和一盤牛肉。 
 
  張千和李萬立刻把酒倒入碗中,拿起筷子吃起來。 
 
  「據說,現在到處都有店家在酒中摻入迷藥,讓客人喝下去。」 
 
  「我知道這種店,有人被這種方式陷害後,全身都被剝光。」 
 
  「豈只被剝光而已?聽說還有把身體給煮了,當做包子餡的。」 
 
  聽完他們的話,店主高聲她笑了起來。 
 
  「客官,不要再吃了。咱們這個店的酒菜,也摻入了迷藥。」 
 
  宋江笑著說:「老闆,你在取笑我們嗎?」 
 
  「嘿嘿嘿!這可是實話,你們不信,我也沒辦法。」 
 
  「老闆,別開玩笑了,我們要溫酒。」張千要求。 
 
  「哦!知道了。」 
 
  老闆立刻溫好酒過來,倒入三個碗中。 
 
  「有人說酒是人間美味,說得真好。」 
 
  「喝酒另外有個肚子,也說得真有道理。」 
 
  宋江、張千和李萬,都喝光了碗裏的酒。 
 
  突然,兩名衙役發出了呻吟。 
 
  「啊!」 
 
  「好難過啊!」 
 
  除了不斷呻吟之外,頭也猛力亂搖,吐著白沫,並且互相抓住對方,在地上不停地 
打滾。 
 
  「你們怎麼了?」 
 
  宋江正詫異地問他們時,自己也立刻覺得一陣暈眩,雙腿發軟跪下。 
 
  ——糟了!說酒中摻藥的話,竟是真的! 
 
  他又悔又恨地昏倒了。 
 
  「嘿嘿嘿!真難得!這陣子一直沒有獵物,今天卻一下子抓到了三個,還是帶著大 
批金銀的大魚呢!今天真是好日子。」 
 
  那男人邊孫著嘴唇,邊將宋江拖出去。 
 
  斷崖邊的小屋子,是專門用來調理人肉的地方。 
 
  按著,他也輕易地將兩名衙役拖到的這裏,解開行李,便看見大把大把的金銀。 
 
  「這下可發財了,我第一次得到那麼多的錢呢:」 
 
  原來宋江的包袱中有父親給的金子,還有梁山泊好漢相贈的金子,合起來有數百兩 
。 
 
  「這個被套上頸伽的犯人,為什麼帶著那麼多金子?叫人難以理解。」 
 
  對他來說,這是個莫大的獵物。 
 
  那人迅速地在店鋪門前磨起刀來。 
 
  這時,傳來了腳步聲。 
 
  那男人從樹叢空隙看去。 
 
  「喂!兄弟,你要去哪裏?」 
 
  出現在路上的,是三名相貌粗魯的男人。 
 
  三人中領頭的一名大漢回答:「是來接人的。」 
 
  「特別來到這處關卡,究竟是來接誰?」 
 
  「是天下第一好漢:」 
 
  「哦?你來接的人,應當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相信你也聽過牠的名字,就是濟州鄆城縣的押司,宋公明先生。」 
 
  「是名滿天下,山東及時雨宋公明先生嗎?」 
 
  「是啊!我們就是來迎接宋公明先生的。」 
 
  「你怎麼知道他要從這兒經過?」 
 
  「事情定這樣的,宋公明先生被官府逮捕,判決要送往江洲的牢獄,這是濟州的弟 
兄們聽來的消息。而前往江州,只有這條路能走。我們四、五天前就在潯陽鎮上等待, 
只因一直看不見人,等不及就來到這兒迎接他。……咦?你這是在做什麼?」 
 
  「這陣子一直都不景氣,好在今天賺了一大筆,一次獵到三隻,而且都帶著大批金 
錢。」 
 
  「喂!」大漢的臉色大變。「你抓到約三人是誰?」 
 
  「一個是流放犯人,兩個是衙役。」 
 
  「那個罪犯的膚色是不是有點黑,肌肉發達,面貌英俊,而且英姿煥發?」 
 
  「聽你這麼說,倒有點像。」 
 
  「看你在磨刀,該不會已經把他殺了吧?」 
 
  「啊!才剛拉到調理場而已。」 
 
  「讓我看看那犯人。」 
 
  大漢帶著那男人和兩名手下,立刻走去斷崖旁的人肉處理場。 
 
  「怪了?」 
 
  大漢注視著宋江的睡顏,他無法確定是不是所要迎接的人物,看起來雖有幾分像, 
但又不能確定。 
 
  「啊!對了。」不久,大漢拍著腿說:「把衙役的行李拿來!因為一定有押送犯人 
的公文才對。」 
 
  「我想這個傢伙不可能就是名滿天下的宋公明才對……」 
 
  總之,衙役的行李被送來了。 
 
  大漢立刻打開皮製的公文袋,把送遞狀拿了出來。 
 
  當大漢看完之後,立刻大叫:「啊!糟了!」 
 
  「喂!李立!你差點把當今天下第一好漢製成人肉包子了!如果你殺了宋江,你的 
頭立刻就會不保。」 
 
  「說得我脖子冷颼颼的!幸虧老天爺保佑。」 
 
  男人縮起了脖子。 
 
  「李立!馬上把醒藥拿來!」 
 
  「知道了!」 
 
  他慌慌張張地把調好的解藥拿來,卸下了宋江的頸枷,將他抱起,強制從緊閉的齒 
縫間灌下解藥。 
 
  過了片刻,宋江發出微微的呻吟,也掙扎起身體。 
 
  「英雄,沒事了!」 
 
  「好了好了!我也算撿回一條命了。」 
 
  李立如釋重負。 
 
  宋江稍稍恢復了意識,睜開眼睛,只見眼前有個不認識的大漢。 
 
  大漢將宋江扶起。 
 
  宋江意識恢復到七成時,深深吸了一口氣。 
 
  ——哎!獲救了。 
 
  「請問你是?」 
 
  「找她李名俊。」那名大漢按著說:「我出生於廬州,在揚子江以划船為業。因為 
擅長游泳,被稱為「混江龍」李俊。這個酒店的老闆,是在這座揭陽嶺山腳下,以做人 
肉包子為業,被稱為「催命判官」李立的壞蛋。至於這兩名手下,是在對面的潯陽江專 
販私鹽的兄弟——「出洞蛟」 
 
  童威、「翻江蜃」童猛。」 
 
  在李俊的介紹之後,三人便彎身對宋江拜了幾拜。 
 
  「你用迷藥讓我昏倒,現在為什麼又救我醒來?」 
 
  「是這樣的,因為你是名滿天下的及時雨宋公明先生。」 
 
  李俊說,久聞宋江是一名好漢,因此心中早就盼望能夠見一面。 
 
  「救命恩人及時出現,使我檢回差點丟掉的性命,真得感謝你們。但是希望也能 
把那兩名衙役救醒。」 
 
  「遵命!」 
 
  不久,兩名衙投在服下解藥之後,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睜開眼睛。 
 
  「這家店的酒,真是非常烈啊!」 
 
  聽了張千、李萬醒來後所說的話,宋江和李俊、李立都不禁苦笑起來。 
 
  對宋江來說,這是因他一時疏忽而造成的錯誤。如果混江龍李俊沒有及時出現,現 
在他已被剎碎,製成人肉包子了。 
 
  李立是個頭腦簡單的人,經過這事,李俊不禁責備他:「以後要先把人搞清楚,才 
能給他喝酒。」 
 
  李立恐慌地縮起脖子,同時,為了表示歉意,那一夜,便盡情地款待宋江。 
 
  宴席上,李俊頻頻要求宋江不要去江洲的牢城,忍受不必要的苦役,不如留在本地 
,但是宋江不答應。 
 
  梁山泊都不停留了,怎麼會落腳在這種陌生的地方?宋江的意志非常堅定。 
 
  第二天早上,宋江離開了這家恐怖的酒店,在李俊、童威、童猛三人的送行下,與 
兩名衙役急忙趕路。 
 
  但是李俊要求,無論如何一定要去他家中,接受他真誠的款待。 
 
  「那麼,就停留片刻吧!」 
 
  宋江答應了。 
 
  但是在全家熱誠的款待中,片刻變成了一刻,最後變成在此過夜。 
 
  在李俊的要求下,宋江與他結為兄弟,然後才離開。 
 
  剩下的事,只有一路朝江州前進了。 
 
  那一天的未時,宋江和衙役們,走入了一個相當熱鬧的市鎮,這就是揭陽鎮。 
 
  鎮上馬路寬大,左右兩旁住家密集,商店繁多,路上的人也是往來頻繁。 
 
  來到一個十字路口,在一個角落,人們聚集成了一座人牆。 
 
  「可能是在玩雜耍什麼的。」 
 
  宋江若無其事地走近人牆。 
 
  原來是到處都可以看見的錢槍弄棍,賣膏藥的江湖藝人。 
 
  而宋江看了一眼,就發覺這人可能是個高手。 
 
  說不定不是跑江湖的藝人,而是個武師,因為過氣了,不得已才在街上賣藝。 
 
  然後,那男人又要了一套拳術。 
 
  「真有一套!」 
 
  宋江心中暗暗佩服。 
 
  「我要向各位鄉親父老報個名。我是從很遠的地方流浪到本地的,雖然武藝不精, 
無論如何希望大家多多包涵。我帶來的膏藥,對跌打損傷有特別的療效,如果各位不需 
要這東西,也請看在我笨拙的武藝上,施捨一些銀子。拜託拜託!」 
 
  那人說完,便拿起一個盤子,在觀眾面前繞了一圈,卻沒有一個人將錢丟在盤中。 
 
  那男人神色末變,只是再一次地說:「無論如何,請可憐可憐小弟出外人——」 
 
  他再度繞了一圈。 
 
  觀眾們只是投以冷漠的眼神,卻連一文錢也不捨得給他。 
 
  宋江拿出五兩銀子,對張千和李萬說:「請施捨給那位武師。」 
 
  因為施捨的銀子是大手筆的五兩,武師驚訝地將視線投向宋江。當他知道,給他銀 
子的是個犯人時,就說:「真是人感謝了!沒想到施捨的不是揭陽鎮的人,而是路過的 
囚犯,一出手就給我五兩銀子,這是我作夢也沒想到的。……現在的人可以在青樓花上 
大把銀子,卻不願拿一文錢用在幫助他人上頭;如今獲得您的厚賞,更顯出世態炎涼。 
這五兩銀子對我來說,好比別人的五十兩銀子。請告訴我尊姓大名,我要讓全天下人都 
知道。」 
 
  他說完,就走到宋江面前。 
 
  「哪裏!這種小事,不足掛齒。」 
 
  宋江笑著回答。就在這個時候,人牆一下子倒散開來。 
 
  隨著震動地面的腳步聲,出現的是個身長六尺餘,面貌掙濘的大漢。 
 
  「喂!你是從什麼地方押來的流犯!竟然敢在我的地盤揭陽鎮擺出一派囂張的樣子 
,我可不會輕易放過你!」 
 
  那大漢一邊吼著,一邊抓住宋江的前襟。 
 
  宋江只因施捨了武師五兩銀子,就被鎮上作威作福的惡徒找碴,宋江不禁苦笑起來 
。 
 
  「我並沒有做出使你難堪的事。」 
 
  「還囉唆!這個賣藥的傢伙,不知道是打那兒流浪來的,他沒向我報告一聲,就 
在大馬路上玩起雜耍。我才命令大家,連一文錢也不能給;現在,你這個囚犯竟然出手 
施捨他五兩銀子,這口氣我怎麼嚥得下!」 
 
  那大漢一邊說,一邊伸出拳頭,準備一拳把宋江擊倒。 
 
  宋江迅速閃躲。 
 
  大漢滿臉通紅地準備衝過去。 
 
  突然,使槍棒的武師迅速跳了過來,抓住大漢的頭巾,一拳擊在對方的心窩上。 
 
  「嗚!」 
 
  大漢呻吟一聲,軟弱無力地倒下去。 
 
  當他掙扎著準備站起來時,武師又踢了他一腳,這次他真的完全昏厥了。 
 
  這時,跑來三個大約是他手下的人,將大漢抱起,並且擱下話來:「我們不會這樣 
輕易放過你的,等著瞧吧!」 
 
  宋江詢問武師的姓名。 
 
  「我是河南洛陽人,姓薛名永,祖父是經略使沖老相公的武官,因受同事妬陷,因 
而沒能飛黃騰達。後來,父親利用祖父教牠的武藝賣藥度日,我也就邊流浪邊賣藥,世 
人也稱我為「病大蟲」薛永。現在,請告訴我您的尊姓大名。」 
 
  「我姓宋名江,是鄆城縣人。」 
 
  「啊!」薛永張大了眼睛。「你就是那個有名的好漢——及時雨宋公明先生?」 
 
  「也不能說是有名的人。……你也看見了,我只是個路過的流犯而已。」 
 
  「啊!宋公明先生!沒想到能在這兒遇見你。」 
 
  薛永當場跪拜。 
 
  宋江拉著他的手,將他扶起,並且提議:「如何?上哪兒喝一杯吧土「真要好好感 
謝你:」 
 
  宋江先得到了張千、李萬的允許,然後跟薛永走進最近的一家酒店。 
 
  店主人卻對兩人投以冷漠的眼光。 
 
  「真不巧!酒菜沒了,就算有地無法賣給你,而且你到別處也一樣。」 
 
  「為什麼?」 
 
  「因為被你們打倒的大漢,在我們這兒是沒人敢惹他的。如果我讓你喝酒、吃東西 
的話,我的店可能會被砸了。他是揭陽鎮上有頭有臉的人,沒有人敢違背他的意思。」 
 
  「既然你這麼說,我們也只好別吃了。」 
 
  宋江決定在大漢報復之前離開。 
 
  薛永也表示,他在客棧的帳結好後,也要離開,一、兩月之後,再到江州拜訪。宋 
江又給了薛永二十兩銀子,說了些期望日後重逢的話,就分別了。 
 
  宋江與衙役試著進入其他的酒店歇腳,果然也被拒絕了。甚至找到一家客棧準備住 
下時,店家也對他搖頭拒絕。 
 
  「那人的面子的確夠大!」 
 
  這時,宋江只得說:「不得已,我們只好離開揭陽鎮,直接朝江州方向走吧!」 
 
  宋江催促著兩名衙役,在已近黃昏的街上趕路。 
 
  不久,夜幕降臨,前路都已看不清了。 
 
  「現在糟了!」 
 
  「該怎麼辦?」 
 
  兩名衙役不禁嘆氣。 
 
  只因宋江在街上施捨給賣藥的薛永五兩銀子,就遭遇這種下場,真是倒楣到極點了 
。 


熾天使書城


【第十章】


 
  所有的酒館、客棧,都冷酷地拒絕他們三人,所謂的走投無路,就是現在這樣吧! 
 
  「不得已,我們只有趕夜路了。相信過了不久,就能找到肯讓我們住的地方。」 
 
  宋江催促衙役繼續趕路。 
 
  在黑暗中,約又走了一刻。 
 
  「啊!對面有燈火!」 
 
  其中一名衙役叫著。 
 
  在樹林的那邊,閃著若隱若現的燈火。 
 
  「有住家。無論如何,要請他們讓我們進去住一夜。」宋江說。 
 
  「宋江先生,那兒離街道相當的遠,說不定也是家人肉酒店,裏商住著可怕的歹徒 
呢!」 
 
  上次在揭陽嶺遇難,是因為混江龍李俊及時出現,三人才撿回一命。不可能再有一 
次僥倖的,所以必須格外謹慎。 
 
  然而總不能露宿野外,因此,他們只好從林中小徑向燈光走去。 
 
  那是戶相當大的農家。 
 
  叩了門,從屋內傳來聲音:「誰啊?」 
 
  「我是個罪犯,在被押往江洲的途中,湊巧沒有找到客棧可以住,感到非常為難。 
希望今晚能讓我們進去過個夜。能不能代為傳達給你的主人!」宋江鄭重地要求。 
 
  「請等等,我去裏面請示。」 
 
  傭人急忙地穿過庭院跑了進去,不久就回來開門。 
 
  「主人說,如果有困難,請不要客氣。」 
 
  「真是感謝。」 
 
  宋江三人被帶入屋裏,向這家主人——一個老丈寒暄。主人說,如果不嫌棄,可以 
住在門房的小屋,然後吩咐:「送他們去吃晚飯。」 
 
  只要有地方可以住,三人也不挑剔。 
 
  傭人送來的晚飯非常粗糙,這還是黑市買賣的米呢! 
 
  吃完飯後,衙役把宋江的頭枷卸下,讓他得以伸直脖子仰臥。但因旅途疲倦,他睜 
著眼睛,無法輕易入睡。 
 
  他靜靜地躺在那兒,想著家中的事,想著梁山泊的事……突然,門外騷動起來。 
 
  「喂,開門!」 
 
  傳來了吼叫的聲音,同時,也傳來傭人跑過去的腳步聲。 
 
  宋江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迅速起身,站在門口,從門縫間朝庭院看去。 
 
  有個像首領的人,提著朴刀走進來,後面跟隨著六、七個手拿棍棒刀劍的人,吵吵 
嚷嚷地跟著進來,由於人人手中都拿著火把,所以每個人的臉都照得很清楚。 
 
  「阿!」 
 
  宋江禁不住發出了叫聲。 
 
  當宋江在揭陽鎮施捨給耍槍棒的武師五兩銀子時,那個故意找蹅,而且在鎮上有頭 
有臉的歹徒正走在人群前方。 
 
  ——他如何會知道我們住在這兒的? 
 
  ——命令所有的酒店、客棧把我們趕出來的人,一定就是他。 
 
  宋江屏息注視。這時,從上房的大門傳來主人的高喊:「這樣像什麼話!你又在什 
麼地方和人打架了?夜都這麼深了,還拿著槍棒上這時,提朴刀的人說:「爹,哥哥 
有沒有在家?」 
 
  「那個酒鬼,醉倒在後面的亭子了。有這種哥哥,就有這種弟弟。」 
 
  「好!我要叫醒哥哥,一起去追趕那傢伙!」 
 
  「究竟又惹了什麼麻煩?你在揭陽鎮上,和誰發生了爭吵?」 
 
  「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只是一個使槍棒賣膏藥的人,大模大樣地吆喝人群聚集, 
也不和我們兄弟商量就賣起藥來,逼我們怎能允許?我們就告訴全鎮的人,一文錢也不 
能賞。可是,不知從何處押送來的一名囚犯,便充好漢,施捨那賣藥的五兩銀子,我不 
答應,準備將他抓住,結果,那個使槍棒賣藥的,反而趁機踢我一腳,到現在還在痛。 
為了讓那囚犯沒吃、沒喝、沒好住,我就叫手下跑遍所有客棧、酒店,做好了安排。至 
於那個賣藥的傢伙,我把他抓了起來,狠狠毒打之後,拉到都頭家中,現在正倒吊在樑 
上,明天早上準備把他五花大綁丟到江裏。但,重要的還是那個囚犯,現在不知道躲到 
哪兒去了,還沒抓到。今晚我一定要把他找出來,若他能躲到哪兒! 
 
  我要請哥哥替我報仇。」 
 
  「兒子!最好不要這樣不講理。那個囚犯只不過給了賣藥的一點錢,又不擬你的事 
,不是嗎? 
 
  現在,你們兄弟在鎮上雖然有頭有臉,但,卻不可以永遠胡鬧下去。總有一天會受 
到報應的,而且下場會恨淒慘。你現在最好回房去睡覺,你應該開始考慮積點陰德了。 
」 
 
  「真撈叨!我又不是回來聽你說教的!」 
 
  宋江聽見他們父子的談話,便轉頭對兩名衙役說:「事情麻煩了,我們什麼地方不 
好挑,卻挑了那無賴的家中借住。現在,只有找機會偷偷逃走。」 
 
  「確實如此,不能再有所耽誤。」 
 
  由於從庭院中直接走出去是很危險的,於是,宋江就叫衙役們鑿開小屋子的牆壁, 
逃到屋後的草叢中。 
 
  幸好夜空有星光閃爍,三人就靠著微微的星光,在樹林中拚命地跑了起來。 
 
  他們終於來到潯陽江畔,蘆葦在夜風中搖曳,江水翻騰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剛放下心來,也不過只片刻的時間,突然從後面傳來了喊聲。 
 
  轉過身來,看見約有五、六十個拿著火把,不停吹著口哨的人影,朝這邊逼近。 
 
  ——啊!萬事休矣!但願上天救救我們。 
 
  宋江祈禱著。 
 
  現在,除了不顧一切地撥開蘆葦往前衝,也沒其他的辦法。 
 
  愈跑愈遠,結果跑到了一個地方,彷彿是大地的盡頭,極目所見,是無止境的大江 
。他們所站的地方,是個灣口,與大江之間還有湖沼阻隔。 
 
  既無法進,地無法退。 
 
  「早知道會遇到這種艱難,不如暫時留在梁山泊。」 
 
  雖然後悔,但,已經太晚了。 
 
  突然,有艘小船從蘆葦叢中划了出來。 
 
  「喂!船家,能不能救我?不論要多少銀兩,我都給你。」 
 
  「你是誰?」 
 
  「我們被歹徒追趕,逃到這裏。……拜託!」 
 
  「既然你說要給我大禮,那我就不能不放了。」 
 
  船夫把船划來,他們迅速爬上去。 
 
  船夫聽見一名衙役將包袱丟在船上所發出的聲音,心想:「嘿嘿,好像是有不少寶 
貝。」 
 
  看來,這船夫也不是尋常人。 
 
  當船隻正從湖沼準備划入大江時,岸邊追趕的一批人已來到。 
 
  站在前面像是首領約兩個人,手上都提著朴刀,跟在後面約二十多手下,也分別帶 
著武器,舉著火把。 
 
  「喂!船家,把船退回來。」 
 
  聽見喊聲,伏在船上的宋江說:「謝金多少都可以給,但就是不要聽那些人的話。 
」 
 
  「我了解!」那船夫回答。 
 
  從岸邊不斷傳來了怒吼聲:「喂!船家!如果不把船划回來,你就沒命了!」 
 
  「如果不想被殺,軌划回來?」 
 
  船夫嗤之以鼻地冷笑著,一邊將船划向前去。 
 
  「喂!船家,你是什麼人?」 
 
  「我呀!我是張梢公。」 
 
  所謂悄公,也就是船家的意思。 
 
  「什麼?是張兄弟?如果是張兄弟,不可能不知道我們吧!」 
 
  「我又不是瞎子,我已經看清楚了。」 
 
  「既然這樣,為什麼不把船划回來?」 
 
  「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因為我的客人急著要趕路。」 
 
  「我們兄弟就是來抓他們三個的!」 
 
  「真不巧!這些客人可是我吃飯的傢伙。我要把他們帶回去,請他們吃「板刀麵」 
。」 
 
  「總之,你趕快划回來!」 
 
  「免談!怎麼能把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吃飯傢伙,隨便地就交給你們。」 
 
  他所謂吃飯的傢伙,究竟是什麼? 
 
  宋江無法了解船夫在想什麼,只覺得自己脫離了苦難。 
 
  快船已遠遠地離開岸邊,划在滔滔的大江上。 
 
  「真感謝你!所謂的「好人相逢,惡人遠離」,就是指這樣。」 
 
  一名衙投向船夫咕嘿著。 
 
  就在這個時候,船夫一邊搖著槳,一邊唱著湖州小調咱們長住在江上,不怕天來不 
怕官; 
 
  任他何人送上門,剝光後人鬼門關。 
 
  聽見這歌誦後,宋江不禁駭然,衙役們也露出大吃一驚的樣子。 
 
  當三人默默無語,眼神充滿戒懼,他可能也覺得時機恰當,便放下了槳。 
 
  「喂!那邊約兩隻臭官吏!你們平常專門欺負我們這些做黑市買賣的,今晚,卻被 
我網住了。 
 
  ……怎麼樣?你們想吃板刀麵還是餛飩?」 
 
  「究竟板刀麵和餵飽是什麼意思?」宋江問。 
 
  「喂!你這個流犯連這種話都聽不懂,真是笨蛋!所謂吃板刀麵,就是在船板下面 
,藏著一把快刀,只要一揮出去,就捲起一陣風,你們的頭便卸下來了。至於吃餛飩, 
就是把你們身上穿的衣服脫得光溜溜以後,拋入汪中。」 
 
  「原來!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宋江黯然地說。 
 
  「喂!到底要選哪種?快回答!」船夫大聲吼道。 
 
  「船家,我是因不得已的原因犯了罪,被流放到江州。這事,能不能就當沒看見 
,讓我們到前面去。」 
 
  宋江擺低姿態要求著。 
 
  「囉唆什麼!網到的魚,卻輕易讓它逃脫,天底下哪有這種傻瓜!別說三隻,就連 
半隻也不允許。我明「狗臉張爺爺」,長年在強盜堆裏打滾,是個六親不認的人。現在 
,不要再嘮叨,下水去吧!」 
 
  「我包袱中的金子給你,全部給你,只是請放我們一馬。」 
 
  「囉唆!」船夫突然踢開船板,抓起一把朴刀。「看我把你們斬了!」 
 
  直到這時,宋江望天怒吼:「我不能就在這個地方,白白死去!……衙役們!做好 
準備,我們只有和這船夫決戰了。」 
 
  此刻,他們的對手就像個水中妖魔,江上的戰爭是不利他們的。明知這樣,宋江仍 
決心與這兇惡的船夫決戰,於是便站了起來。 
 
  這時,從水面上傳來了忙碌的划槳聲。 
 
  宋江和衙役顛起腳跟,朝前看去,有一艘快船正朝下游飛快駛來。 
 
  船頭站著一名大漢,手中抱著托叉。 
 
  兩名男人節奏一致地划著槳,那艘船便宛如長了翅膀一般,飛快航行。 
 
  站在船上的大漢,看見了這邊的船影,便叫道:「那邊是哪兒來的船?我可不准你 
在我的地盤上撒野。」 
 
  此時,船夫看起來有點驚慌失措。 
 
  「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李大哥,準備去幹活啊?」 
 
  「是張兄弟啊!船上載著什麼獵物啊?」 
 
  二個是被流放的囚犯,兩個是押送的衙役。因為在路上被人追趕,走投無路,我便 
假裝救他們。追他們的是穆家兄弟。」 
 
  「喂!等一下!你載的人,該不是與我結為兄弟的及時雨宋公明先生吧?」 
 
  宋江覺得這個聲音很熟悉。 
 
  「你該不會是混江龍李俊吧?」 
 
  「啊!果然是宋公明先生。——狗臉張!你這個渾蛋,竟然俘虜了這麼一個大人物 
。」 
 
  站在船頭的人確實是混江龍李俊,而那兩個操櫓的,正是出洞蛟董威和翻江屢童猛 
。 
 
  狗臉張在李俊的怒吃下,發出了驚愕的聲音:「李大哥,這個人真的是山東及時雨 
宋公明先生嗎?」 
 
  「天下不會有第二個宋公明先生!我昨天才跟他結為兄弟的。」 
 
  李俊躍身跳到這邊的船上。 
 
  「啊!太好了。如果我晚來一步,那就不得了。義兄,這是上天的意思。因為小弟 
在家中生不下去,就把船划出來,結果就在這兒看見了你。……狗臉張,你還不快點告 
罪。」 
 
  「是!」那船夫拜倒在船板上,磕著頭。「真是作夢也沒想到你就是及時雨宋公明 
先生,無論如何,請原諒我。你為什麼不早說出你的名字,如果知道是你,我就不會做 
出這樣無禮的行為來。請你一定要原諒我。」 
 
  宋江問李俊,這個船夫是什麼出身。 
 
  「這個傢伙是小孤山的人,姓張名橫,綽號「船火兒」,專門在這條潯陽江上,幹 
些強盜的壞事。」 
 
  兩條快船並排而行,划進了沙洲,繫在岸邊。 
 
  上了岸,李俊便命令張橫:「快點上火,再好好拜見宋公明先生。」 
 
  於是,張橫默默注視著宋江被火照清楚的臉,然後平伏在沙灘上。 
 
  「無論如何,請你要寬恕我的罪過。如果你還在生氣,就請立刻砍下我的頭,我絕 
不會懷恨宋江答應原諒張橫後,大家便圍著圓圈坐在沙灘上,並且互相交杯飲酒。 
 
  張橫聽見宋江說,他必須前往江州牢城,便說:「我弟弟張順在江州做批發魚貨的 
生意,我會寫信告訴他有關你的事。」 
 
  張橫的弟弟張順被稱為「浪裏白條」,是個非常會游泳的人,速度甚至比船還快, 
而且可以一口氣游數里。 
 
  他們兩兄弟都在揚子江幹攔路強盜。當初是因為在賭場輸得一文不剩,才在揚子江 
沿岸做起黑心生意。 
 
  他們搭載的多是些貪求少付一文渡資的吝嗇鬼,或是被官府追趕的通緝犯。 
 
  當船快客滿時,就由弟弟張順扮成商人,背著大包行李上船。當船別到江中時,張 
橫便停止划槳,拿出板刀開始勒索,將原先已講好的五百錢的渡船費,威脅加到三貫。 
 
  這時,張順便假裝發火,而張橫就一手抓起他,將他丟入汪中。 
 
  其他的客人看見張橫驚人的臂力後,便害怕地交出三貫,並且當船別到對岸時,便 
立刻慌張地四散而逃。 
 
  張順潛在水底,直到看見客人消失後,再悠然游到岸邊。 
 
  「過了五、六年這種生活後,兄弟兩人就各奔東西,我搬到了潯陽江,弟弟張順則 
在江州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李俊聽了,邊笑邊間:「張橫,你不是說要寫信給你弟弟,你認識字嗎?」 
 
  張橫抓抓頭,說道:「老實說,寫信對我來說太困難了……」 
 
  「那就去村裏請私墊的老師寫。」 
 
  「太好了!謝謝你的建議。」 
 
  李俊將童威、童猛留在船上,便催促宋江、張橫和兩名衙役,一起走向村子。 
 
  走了半里之後,看見對岸仍有火把在那兒晃來晃去的。 
 
  「穆家兄弟還在尋找你們呢!」張橫說。 
 
  「穆家那兩兄弟,也該叫他們來向宋公明先生打個招呼。」李俊說著。 
 
  「啊!不可以!那些人就是在追捕我的。」 
 
  宋江露出了為難的表情,李俊卻笑著回答:「那是因為他們不知道你就是宋公明的 
原因。不用擔心,那些傢伙都是我的夥伴。」 
 
  李俊說完,便吹起尖銳的口哨。 
 
  於是舉著火把的一群入立刻朝這兒跑來。 
 
  一看見李俊、張橫就站在他們要找的囚犯身邊,而且像是在保護他的樣子,都驚訝 
地張大了眼睛。 
 
  李俊責問穆家兄弟:「你們以為要找的人是誰?是及時雨宋公明先生!你們竟準備 
殺這個好漢中的好漢?」 
 
  穆家兄弟聽了,便丟掉朴刀,當場跪下。 
 
  這兩兄弟,哥哥是「沒遮攔」穆弘,弟弟是「小遮攔」穆春,兩兄弟是揭陽鎮上有 
頭有臉的人。 
 
  這個地方,有三方霸主。 
 
  從揭陽鎮的關卡到山麓一帶,由李俊、李立控制;揭陽鎮的市區則由穆春掌握,穆 
弘幫忙。 
 
  而潯陽江一帶則由張橫、張順兄弟當起盜賊,從事大規模的黑市買賣,不許旁人介 
入。 
 
  「我不知道你們是好兄弟,真失禮。能不能請你將那個叫薛永的賣藥人給放了呢? 
」宋江要求著。 
 
  穆弘說:「哦!那個人。請放心,我會立刻明弟弟穆春將他帶來交給你。……只是 
無論如何,請你到我家去,到時再鄭重告罪。」 
 
  在李俊不斷的要求下,宋江答應接受招待。 
 
  穆弘叫傭人將童威、童猛請來。 
 
  眾人穿過門房的小屋旁邊,進入大廳。宋江重新以貴賓的身分,接受了招待。 
 
  這也是因為宋江的人格高尚,才得到如此厚重的待遇。 
 
  每當他的生命遇到危難,甚至有失去生命的危險時,他一定能在遇害而被救,而且 
,為了表示對宋江的敬意,大夥們都會擁他為首領,這都是因為宋江是個名滿天下的好 
漢。如果每個人出生時,軌已經註定了命運,那麼宋江一生下來,就是鴻星高照。 
 
  穆家在屋中準備宴席。 
 
  席間,宋江與穆太公相對而生,穆弘坐在宋江旁邊。宋江仔細看他,發現是個相貌 
堂堂的漢子。 
 
  交杯把酒中,談的淨是快樂的事,不知不覺中天已亮了。 
 
  穆春將病大蟲薛永帶來,談笑聲更大了。 
 
  當太陽升起的時候,宋江準備向大家告別,但是穆弘說什麼也不答應,宋江只得又 
停留了三天,然後便不顧大家的挽留,決定離開了。 
 
  送別的宴席叉持續了一整夜。第二天剛天亮時,宋江便走出了穆弘家。 
 
  臨別時,宋江勸薛永暫時停留在穆家,日後如果到江州,一定會再碰面。 
 
  穆家送了他一盤銀子路上使用,張橫也把託人寫給弟弟張順的信,交給了宋江。 
 
  一行人送他到潯陽江。 
 
  昨天是敵人,今天卻成了朋友。 
 
  「自己真幸運,認識了一些好人。」 
 
  宋江站在船上,邊揮手邊說。 
 
  李俊、張橫、穆弘和穆春等人,在一般人的眼中雖是歹徒,但是在宋江眼中,卻都 
是充滿仁義的好漢。 
 
  ——在朝野風氣已經敗壞到極點的時代,英雄也只有成為一介盜賊。 
 
  宋江不禁這樣想。 
 
  無論是李俊或是穆弘,如果讓他們率領三軍出征,可以想像的,他們一定不會輸給 
像關羽、張飛這樣的武將。 
 
  且說,宋江和兩名衙役,乘著船順風而下,一路平安無事,不久就到了江州。 
 
  一上岸,宋江就戴上了象徵囚徒的頸枷,到江洲的牢城報到。 
 
  江洲的府尹叫蔡得章,是當朝擁有重權的蔡太師蔡京的第九個兒子。 
 
  府尹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從不知世間疾苦。如今坐上了府尹的高位,就利用 
這個身分地位作威作福。貪贓收賄、酒色財氣樣樣都來,完全一副目中無人的態度。 
 
  江川人雖然對他懷恨在心,卻沒有一個人敢反抗。 
 
  原本江洲的土地肥沃,物產豐富,糧食充足,人口眾多,因此,衙門所收的租稅可 
說是非常的充裕。 
 
  也因為稅收多,蔡太師便把自己的兒子命為府尹。 
 
  兩名衙役押送宋江到了牢城,提出公文,便將人交出。 
 
  蔡九知府覺得階下的宋江似乎不像等閒之輩,仔細標了他一眼,嚴厲地問道:「這 
個頸枷,怎麼沒有濟州的封印?」 
 
  衙役騙說因為路上遇到了狂風暴雨,因此被浸淫剝落了。 
 
  蔡九知府命令部下,立刻整理文件,將宋江送往城外的牢城。 
 
  江州府的衙役將文件整理好之後,就和原先負責押送的衙役,帶著宋江一起走出衙 
門。因為很早就已聽說及時雨宋公明的大名,因此就先進衙門前的酒館稍做歇息。 
 
  宋江交給那衙役數兩銀子,而且行禮說:「麻煩你了!」 
 
  「一切包在我身上!」 
 
  那名衙役就將看牢城的典獄叫來。 
 
  「對這名好漢,千萬不能怠慢。」 
 
  至於濟州的兩名衙役,將宋江的行李還他,致意了好幾次才離開。那兩名衙後因為 
宋江的關係,口袋才能裴得滿滿的。 
 
  宋江被帶入了一間單人住的房間。 
 
  這是個賄賂的時代。 
 
  宋江給了帶他去單人牢房的看守者十兩銀子,又給了典獄長二十兩銀子。此外,牢 
城內的辦事員,跑腿的士兵,也一個不漏的行賄。 
 
  也因為如此,宋江在一天之內,成了最受歡迎的因徒,得到了特別的待遇。 
 
  不久,宋江被帶到點視廳,卸下頸枷,受典獄長的審問。 
 
  典獄長看了宋江不凡的面貌,就說:「我們牢城對新進的流刑犯,規定要先打一 
百板子,你有什麼異議?」 
 
  「請客我說句話。我在路上,就已感到身體不適,要恢復精力還需要一段時間。」 
 
  「看起來好像真的很嚴重的樣子。你的臉色不好,身子又瘦,就免除打一百板子好 
了。聽說你以前是縣吏,不如就在這個牢城的書記室,當個事務員吧!」 
 
  很明顯的,這是賄賂的結果。 
 
  宋江立刻從單人牢房搬到書記室。 
 
  所有的囚徒為了對宋江表示敬意,特別辦一桌酒席相賀。 
 
  由於宋江帶了許多金銀,所以才能對典獄長及以下的囚徒打點一番。 
 
  不到半個月,宋江已儼然和那些吏員平起平坐了。 
 
  「性情看冷暖,人面逐高低」就是這個樣子。 
 
  有一天,宋江請看守的人到書記室喝酒,其中一人說:「我以前忠告過你,你封別 
人行賄,卻沒對江洲的院長行賄,等院長來到時,你極可能遭到悽慘的下場。……最好 
趕快送他點東西。」 
 
  所謂院長,就是對衙役頭頭的尊稱。 
 
  在宋朝時,金陵一帶稱衙役頭頭為「家長」,湖南一帶則稱為「院長」。 
 
  宋江聽了看守人的忠告,便笑著搖搖頭。 
 
  「我有某種原因,所以絕不對院長行賄。」 
 
  「押司先生,院長的臂力非常大,而且還是精通槍術棒藝的高手,是位個性剛烈的 
人。等到你被折磨得半死之後才後悔,多划不來!」 
 
  「請放心!見面之後,縱使我會送他東西,但是對方可能還不會接受呢!」 
 
  宋江泰然自若地回答。 
 
  那個被稱為院長的字役頭目,兩天後就來了。 
 
  埤頭慌張地跑到書記室,向宋江報告:「押司先生,院長先生非常生氣,說這次新 
來的流犯囂張得很,竟然成了書記,並且還目中無人,直問這是怎麼一回事?……其實 
,是因為他沒有得到贈禮,才會大發脾氣的。」 
 
  那個士兵好像是自己挨罵一樣的害怕起來。 
 
  宋江依然非常鎮定,彷彿就是在等這件事發生一樣。 
 
  院長正在點視廳。牠是個相貌不凡、身材高大的人。 
 
  他坐在大廳正面的椅子上,充滿怒意地看著宋江走進大廳。 
 
  「你就是那個新來的流犯?」 
 
  「是的。」 
 
  宋江對院長行了一禮。 
 
  「我並不清楚你究竟帶了多少金子來,但你竟然收買了包括典獄長在內的每一個人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這個院長居然達一文也沒得到,你是不是吃了態心豹子膽了? 
說!」 
 
  宋江聽完他的怒罵後,就笑著說:「你的意思是說,你也希望得到豐富的賄賂了, 
是不是?」 
 
  站在左右兩旁的小衛役,手上都冒出汗水,不敢想像宋江這樣的回答,會有什麼結 
果。 
 
  院長睜大了眼怒吼:「你竟然敢在這兒大顏不慚地胡說!你這個沒禮貌的傢伙,我 
一定要命令衙役給你一千大板瞧瞧。」 
 
  左右兩旁的人聽了院長的話,竟都一溜煙地跑光了。 
 
  廳內,只剩下院長和宋江兩人。 
 
  院長看見大家都跑光了,更加生氣,抓起棒子就準備打宋江。 
 
  宋江毫不畏懼地看著他。 
 
  「就因為沒對你行賄,你就這樣胡鬧地要打人,足以證明你是個小人。」 
 
  「簡直胡扯!反正你也只能在活著的時候,才能說這種話。」 
 
  「就算你是院長,相信你也不敢殺我。」 
 
  「住口!你以為這是容你撒野的地方?這是牢城,我可以說是因為你違背了我的規 
定,才把你殺死的。」 
 
  「是嗎?那麼就請你把我殺了。不過,如果是和吳學究熟識的人,你也敢殺嗎?」 
 
  「什麼?你剛剛說什麼?」 
 
  「我是問妳,如果是吳學究的朋友,你也敢殺嗎?」 
 
  院長聽了宋江的話,立刻放下棒子,態度也改變了。 
 
  「你到底是誰?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宋江點點頭。 
 
  「我是山東鄆城縣的宋江。」 
 
  院長聽了,大吃一驚,立刻跌坐在椅子上。 
 
  「你就是及時雨宋公明先生?」 
 
  院長不禁當場跪下。 
 
  「我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 
 
  「別開玩笑!及時雨宋公明先生是天下第一好漢。……在和你更進一步聊聊以前, 
我們不如先到街上去,找個地方好好喝一杯。請移步!」 
 
  「好的。」 


熾天使書城


【第十一章】


 
  宋江從房裏帶出了吳用的親筆信和銀子之後,就和院長一同走了出去。 
 
  牌頭看見院長和宋江一起走到街上,雖然感到驚訝,但是原先懸著的一顆心也放了 
下來,目送他們出去。 
 
  院長將宋江帶進街上一流的餐館。 
 
  兩人面對面坐下後,院長問:「你是在什麼地方,遇見吳學究的?」 
 
  宋江聽了,便拿出吳用的親筆信。 
 
  院長拆開信,看完之後,又再度向宋江謝罪。 
 
  原來這位院長,就是擁有日行八百里道術,人稱「神行太保」的戴宗。 
 
  「我當時只是聽說有個姓宋的囚犯,已經送到牢城,又聽說這個人帶了非常多的金 
子,隨意地送人,我原本以為,這人不是暴發戶,就是心懷不軌之徒。……結果,居然 
是及時雨宋公明先生,我覺得就好像作夢一般,真是不可思議。先前對你種種不禮貌的 
行為,無論如何,請你一走要原諒。」 
 
  戴宗重新謝罪,宋、則慌張地抓著戴宗伏在地上的手。 
 
  「本來我應該早點生訴你的,我卻故意沒有說,也沒有給你銀子,這才是失禮的行 
為,請你原諒。」 
 
  宋江便將當初如何與吳學究結識,以及這趟路程中遇見了許多好漢的經過,仔仔細 
細地告訴戴宗。 
 
  戴院長也告訴宋江,他和吳學究交往的經過,兩位好漢不到半刻的時間,就成了肝 
膽相照的好朋友了。 
 
  不久,戴宗和宋江都有些酒意了。 
 
  突然,樓下騷動了起來,傳來陣陣摔東西以及怒罵的聲音。 
 
  店小二慌慌張張地跑進兩人所在的心房間。 
 
  「求求您!幫忙我吧!」 
 
  店小二跪下來朝戴宗磕頭。 
 
  「發生什麼事了?」 
 
  「院長,除了您以外,沒有人能將他制伏的,快點幫忙吧!」 
 
  「是誰?」 
 
  「就是平常和院長在一起的那個叫鐵牛的李大哥。他向老闆借錢,被拒絕之後,就 
開始大鬧了。」 
 
  「那個傢伙,是不是又在發酒瘋?真傷腦筋!」 
 
  戴宗跟宋江打了招呼後,就走下樓去。 
 
  一會兒,戴宗帶上來一個人,是個皮膚黑亮,筋骨健壯的大漢。 
 
  「宋公明先生,這個人是牢城中的心衙役,名叫李達,是沂州沂水縣百丈村的人, 
綽號「黑旋風」,家鄉父老叫他李鐵牛。他因為曾經和人家發生小爭執時,將對方打死 
,因此被鄉人趕走。 
 
  前年蒙受大赦之後,一直住在江州,不想回故鄉。平常沒喝醉時,是個大好人,一 
旦喝了酒,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粗暴得很,往往不看場合就大吵大鬧,這已成了他的 
壞習慣。再加上他平常手掄兩把斧頭,使將起來便像風車一樣的旋轉,他又練過拳法棒 
術,所以鬧起事來,還真沒人治得了他!」 
 
  經過戴宗的介紹後,李鐵牛向宋江行了一禮。這時,李鐵牛的酒意已醒了一半,拉 
起頭,用有濃重鄉音的語調說:「老大,這個皮厚面黑的人,是誰啊?」 
 
  「宋押司先生,他就是這樣的粗人,完全不懂禮貌,請你原諒。」戴宗接著又同鐵 
牛說:「李逵,你以為這個人是誰?他就是你一再提起,希望能親眼看見的天下第一好 
漢。」 
 
  「哦!就是山東及時雨宋江?」 
 
  「正是他!現在還不快跪下拜見!」 
 
  「如果他真的是宋公明先生,我就好好跪拜。如果,在我跪拜之後,才知道是別人 
,那不是大笑話!」 
 
  李鐵牛半信半疑地看著宋江。 
 
  宋江笑著說:「我真的就是山東的宋江。」 
 
  「真的沒有錯?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李鐵牛立刻重重地趴在地上。「現在是 
我鐵牛一輩子最快樂的時刻。」 
 
  「壯士,不必這樣客氣。」 
 
  宋江請李鐵牛起來。 
 
  戴宗說:「不要客氣,一起來喝酒。」 
 
  「用小杯喝太麻煩,我用大碗來喝。」 
 
  李鐵牛邊說邊大方地坐下。 
 
  宋江問:「你剛剛在樓下,為什麼發脾氣?」 
 
  「是這樣的,我把一個銀塊拿去當鋪抵押,借來了十兩碎銀使用,正準備向這家店 
的老闆借十兩銀子,好去當鋪換回銀塊,等我賣了銀塊再還他錢。可是老闆那個吝嗇鬼 
,卻嘮嘮叨叨的,我正要把牠的店砸毀,大哥就來了。」 
 
  「十兩就夠嗎?利息呢?」 
 
  「利息不用,我只要有十兩的本金就夠了。」 
 
  宋江從懷中取出十兩銀子,交給了李逵。 
 
  「請拿去吧!」 
 
  戴宗正準備要阻止,李鐵牛卻快了一步收下。他收下十兩銀子後,就留下話:「謝 
謝你幫了我的忙……。請等一下,我去當鋪收回那銀塊後,立刻就還你錢,這頓算我請 
好了。」 
 
  李逵說完,就快速地跑下樓。 
 
  戴宗搖著頭說:「宋押司先生,你不應該把錢借給那傢伙的。」 
 
  「妳的意思是?」 
 
  「雖然那人個性正直,但是卻非常喜歡喝酒和賭博。他不可能有銀塊拿去當鋪抵押 
的……也就是說,他是向你騙了賭本。如果他賭博的技巧高明的話,那還有話說,如果 
很差,那就等著看吧!他如果輸得很慘,到時候,他怎麼有辦法還你十兩銀子?這也是 
我的疏忽。」 
 
  戴宗一臉無可奈何的表情。 
 
  宋江笑著說:「院長,請不用擔心,只不過是區區十兩銀子,就當成不小心掉在路 
上好了……。據我看,那個人性格豪爽,是個相當有趣的人物。」 
 
  「愛喝酒和賭博是牠的缺點,如果成了,仍是個可靠的人……。因為只要他一喝醉 
,就會鬧事,搞得雞犬不寧;而一旦賭癮發作,不管是誰的東西都會強奪。雖然他不會 
對囚犯們動手,但是看牢的獄卒幾乎沒有不被他打過或勒索的。我自己也替他背了不少 
黑鍋,經常搞得我非常為難。」 
 
  宋江和戴宗喝完酒後,就走出餐館,準備參觀城外的風景。 
 
  閒話休提,且說果然不出戴宗所料,李鐵牛已走進城外一家叫小張乙開的賭場。 
 
  李鐵牛似乎在路上曾喝了酒,他紅著雙眼喊叫:「喂,我來了!」 
 
  李鐵牛將十兩銀子,用力丟在面前。 
 
  「李大哥,看來手頭很寬鬆呀!」 
 
  「是啊!錢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隨時會到口袋裏。快!把頭錢︵一種賭具。將 
手中的頭錢摔出,以正反之數定輸羸;其中全為背面者稱「快」,全為正面者稱「叉」 
︶拿來,我要下一場。」 
 
  小張乙知道李鐵牛賭起來很豪爽的,就說:「大哥,不要一進來就急著下。你先看 
別人下,下一場再輪你。」 
 
  「我要試試自己的運氣,現在就要下,快點給我!」 
 
  「既然這樣,那就少押點好了。」 
 
  「男子漢大丈夫,怎麼可以少押一點!我要一次押五兩。」 
 
  李鐵牛把一個正在下注的人推開,佔下位子後,開始搖頭錢。 
 
  「怎樣!有沒有人要陪我?」 
 
  「沒辦法,只有我來陪你了。」 
 
  小張乙拿出五兩銀子。 
 
  「有趣!」 
 
  於是李鐵牛喊著:「快!」 
 
  滾出來的頭錢,卻是個「叉」。小張二把錢推向自己。 
 
  「可惡!」 
 
  李鐵牛氣得大叫。 
 
  「我說過要你先等一周再玩的。」 
 
  「囉唆!現在可要決勝負了。我還有五兩銀子,全下了。」 
 
  「沒有問題吧!」 
 
  「不要囉唆!」 
 
  李鐵牛抓住自己所下的頭錢。 
 
  「老天爺!請保佑我!來個「快」吧!」 
 
  隨便拜了一下,李鐵牛迅速拋下頭錢。 
 
  結果,出來的又是個「叉」。 
 
  「我不是說了,你今天的運氣太差了。」 
 
  「嘿!小張乙!」 
 
  李鐵牛的態度陡變。 
 
  「什麼事?」 
 
  「你這個頭錢耍詐的,對不對?」 
 
  「鐵牛,不要輸了就開這種玩笑。」 
 
  「真假絕對逃不過我的眼睛。……把十兩銀子還來!」 
 
  「開玩笑!」 
 
  「那十兩銀子,是我才向一位好漢借來的,不能被你這騙子拐去。……還我!」 
 
  小張乙勃然大怒,擺好了架勢,但是李鐵牛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迅速地跑向前 
去,劈開桌子,將桌上的錢拿起,又順便撿起散落地上的錢,將它們全放入口袋。 
 
  「你在做什麼!」 
 
  「小張乙,不要因為我賭運不好就使詐,我絕對不會上當的。」 
 
  十二、三名賭徒又喊又川地衝來,李鐵牛便將他們一一加以毆打、踢或推開。 
 
  他的身手俐落,令人嘆為觀止,很快的,十二、三人都被打倒在地。 
 
  「舒服多了!」 
 
  李鐵牛整理好衣冠之後,輕輕鬆鬆地走了出去。 
 
  看門的人問:「屋裏好像起了什麼騷動?」 
 
  李鐵牛聽了便說:「你進去看看,就知道我武功有多好了!」 
 
  李鐵牛說完,便將門踢開走了。 
 
  沒有一個人從裏面追上來。 
 
  這李鐵牛因為好好地發洩了一番情緒,心情大為快樂,便大步走在路上。 
 
  當李鐵牛正要拐進巷子時,有一個人連腳步聲都沒發出,就一把抓住李鐵牛的肩。 
 
  「幹什麼!」 
 
  李鐵牛用力甩開肩頭那隻手,轉身一看,出現在眼前的人竟是戴宗,而且宋江就站 
在戴宗的後面。 
 
  「鐵牛!你這個傢伙,要麻煩人到什麼時候?趕快把賭場的錢拿出來!」 
 
  「對不起,老大。……每一次不管是輸是贏,我都很乾脆,今天不知為什麼心情不 
好,在賭場開了一下,我的錢是及時雨宋公明借的,我以為不會輸,誰知道十兩銀子一 
下就輸光了。……我一時氣不過,才鬧事的。」 
 
  宋江聽了便說:「如果你需要錢用,不要客氣,我會替你準備的。……但是千萬 
不能搶奪人家的錢,那不是英雄好漢該做的事,快把錢還給人家吧!」 
 
  正好這個時候,小張乙帶入從後面追了過來,李鐵牛心不甘情不願地從口袋裏拿出 
錢來,交給了宋江。 
 
  宋江把錢交給小張乙,同時說:「我是山東的及時雨宋公明,今天無論如何,希望 
你能原諒李達不禮貌的行為。」 
 
  戴宗也在旁附和著說:「從今以後,我絕對不讓他再做這種事,請你原諒。」 
 
  「是的。」 
 
  因為連名滿天下的好漢及牢城的院長都替李逵求情,小張乙便說:「我只要取回自 
己的錢就好了,至於鐵牛輸的那十兩銀子,我可以不要。」 
 
  「可是那是鐵牛輸的啊!」 
 
  「確實是我贏沒錯,但是如果現在我拿回十兩銀子,日後他不知道會找什麼藉口來 
鬧事,我看算了吧!」 
 
  小張乙說什麼也不願意拿那十兩銀子。 
 
  戴宗問他有沒有其他的條件? 
 
  小張乙搖搖頭說:「包括咱們坐莊的、算帳的,還有那些客人,都被鐵牛打倒了, 
相信每個人都要休養個五到十天。」 
 
  「既然這樣,十兩銀子就當做醫療費好了。」 
 
  「那真謝謝你。」 
 
  小張乙道了謝就回去了。 
 
  宋江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似地說道:「現在,看看再去哪兒喝一杯,算是調劑心情 
吧!」 
 
  戴宗聽了就說:「對面有一家餐館名叫琵琶亭的,乃是唐朝白樂天的遺蹟,我想那 
兒非常適合。」 
 
  宋江聽了,想起了白居易有一首叫《琵琶行》的語。 
 
  「那太好了,我們就去那兒。」 
 
  李鐵牛也高興地說:「我去買些酒菜好了。」 
 
  「琵琶亭裏的嘉餚,堆的像山一樣高,你只管跟著來,什麼話都不要說就好了。」 
 
  戴宗命令著鐵牛。於是,牢城內的院長和流刑犯以及獄卒,一個奇怪的組合,便 
一同走向江州有名的餐館。 
 
  「琵琶亭」這家餐官賓臨溥陽工,風景非常美麗。 
 
  曾有首詩,是來描寫它別致景色的翠山出雲表,遠水若銀網; 
 
  苓鷗棲江清,舟帆渡綠灣。 
 
  白浪逐雲影,乃風弄波瀾; 
 
  紫宵峰連天,苑爸亭依在。 
 
  樂天吟悲闢,百世人間傳; 
 
  歌妓低垂淚,猶濕客旅衫。 
 
  戴宗、李逵和宋江一坐下,酒立刻送了土來,這酒乃是在江州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的「玉壺春」。 
 
  「嘿!很久沒有喝到玉壺春了,今天我要用大林好好喝一頓。」 
 
  李逵磕著舌頭。 
 
  戴宗皺著眉說:「不要說這種煞風景的話!玉壺春是要用小杯細細品嚐的美酒。」 
 
  李逵舉杯一飲而盡,說道:「不管怎樣,能和宋公明先生一起喝酒,是我連作夢地 
想不到的事。如今能在這種情形下見面,我覺得全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了,可說是英雄 
惜英雄啊!現在,咱們喝了這杯,結為義兄弟吧!」 
 
  宋江笑著答應。 
 
  當一撙玉壺春喝到一半時,宋江突然想起了什麼,對戴宗說:「我聽說,江洲的辣 
魚湯是很有名的——」 
 
  辣魚湯,是一種放有很多辣椒的魚湯。 
 
  「宋分明先生,你看江上都是漁船,活魚可以立刻端上桌的。」 
 
  「那就麻煩你了。」 
 
  宗明來店小二,點了三人份的辣魚湯,同時要求多加些白葱和辣椒。 
 
  沒過多久,湯端了土來,宋江說:「確實是美食配美崙,連碗也非常美。」 
 
  宋江說完,便拿起碗來欣賞。 
 
  只是宋江的魚湯才吃了兩口,就將筷子放下,不再把碗往嘴邊送。 
 
  戴宗吃了魚肉也說:「這是怎麼搞的?魚是用醃的。」 
 
  李逵完全不知道這味道中的微妙不同之處,因此不但吃完自己的,又把他們兩人的 
份也吃光宋江看見李逵的大食量,就叫店小二再切兩斤的碎牛肉送來。 
 
  店小二說:「我們店裏,只有羊肉而已。」 
 
  「渾蛋!」 
 
  李逵將沒喝完的湯,往店小二潑去。 
 
  「李逵,不許亂來!」 
 
  戴宗責備李逵,李逵卻怒吼著:「簡直是在開玩笑!像琵琶亭這種有名的店,居然 
會沒有牛肉?這是怎麼回事?我才不相言!」 
 
  宋江吩咐店小二,羊肉也可以拿來。 
 
  當羊肉用大盤裝了送來時,李逵的怒氣已完全發洩完了,便用手抓著肉大口大口地 
吃,很快地又吃完了。 
 
  宋江笑著說:「果然是條豪爽的漢子。」 
 
  「嘿嘿……送上來的東西,不管好壞,都要把它吃光,這是我的原則。」 
 
  李逵若無其事地回答。 
 
  戴宗告訴店小二,剛剛辣魚湯中的魚不太新鮮,好像是昨天的,希望再用新鮮的活 
魚者二碗端來。 
 
  店小二顯然有點為難地說:「院長,說句實話,漁夫們雖然都有捕到魚,但是批貨 
的老闆還沒有來,因此,就算是捕到了魚,也不可以賣。能不能請再等一下!」 
 
  李逵一聽,就站起來說:「好!就由我去把活蹦亂跳的魚拎兩、三尾來!」 
 
  「李陸,你去的話,一定會引起騷亂的。還是請店小二去分一些來。」 
 
  雖然數字阻止了,李逵卻不肯聽。 
 
  「買兩、三尾魚,還得等批貨的老闆來了才可以,這算什麼!」 
 
  李逵迅速地跑出去。 
 
  「宋江先生,把這種不講道理的傢伙介紹給你認識,真不好意思。」 
 
  「不!我倒喜歡他這種沒有矯飾,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個性。」 
 
  不久,李逵就來到江邊。 
 
  約有七、八十艘漁船排成一列,繫在楊柳樹下。有的漁夫在船尾悠閒地睡覺,有的 
在閒聊,或者坐在船頭補漁網,也有人跳入水中游泳。 
 
  季節正好是五月,西邊的天空被晚霞染成一片紅色,但是白天的熱氣仍瀰漫在四周 
。原來,因為老闆還沒來,漁夫們沒生意做,才這樣悠閒。 
 
  從船艙傳來了魚兒跳躍的聲音李逵走過來要求:「能不能分我兩、三尾活魚?」 
 
  「在老闆沒來之前,我們是不能先打開船艙的。……你看,岸邊準備買魚的魚販, 
也坐在那兒等。」 
 
  「什麼?你們那麼怕老闆?一群沒用的漁夫:」 
 
  「這是規矩,在還沒有燒冥紙之前,不能打開船艙的。」 
 
  他們之所以要燒紙錢,是要在做生意前討個吉利。 
 
  這些話,當然沒使李逵打消念頭,他突然跳上一艘船去。前來阻止的漁夫,已被李 
逵推入水「怎麼沒有魚?」 
 
  李逵拉出船底的竹蔑。 
 
  「喂!你在幹什麼!」 
 
  一個漁夫大聲喊叫。 
 
  李逵根本就對漁船上的設備一無所知,所以他雖然把手伸向船底,卻連一尾魚也沒 
有。 
 
  「怎麼沒有魚?魚在哪裏?」 
 
  李逵的反應是很自然的。 
 
  漁舟的船底通常有一個特別的隔艙,只用竹蔑與外界相隔,因此江水可以自由流入 
,這樣不停的有水流通,捕來的魚兒便可以在那裏活蹦亂跳。 
 
  李逵對這些完全不知情。 
 
  如果將竹筏拔出來,魚就會從船底逃掉。 
 
  「畜牲!」 
 
  李逵跳上另一艘船,又將竹筏拔出。 
 
  「你這個傢伙!到底在做什麼?」 
 
  漁夫們全部憤怒地拿著竹竿,朝李逵這邊跑過來。 
 
  「你們敢來嗎?」 
 
  因為船艙裏看不到魚兒,又看見漁夫們憤怒地要找他挑釁,李逵好勇鬥狠的本性立 
刻顯現出來。 
 
  因為是在船上,通道甚狹,雖然殺來的漁夫有七、八十人,但是李逵直接迎戰的頂 
多只有兩、三人而已。 
 
  李逵根本不把那些沒學過武術的人放在眼裏。 
 
  不久,他就搶下對手的五、六隻竹竿,並且將他們踢落船下,濺起高高的水花。 
 
  「喂!這個人就是牢城的黑旋風李逵,我們絕對打不過他的。」 
 
  終於,不知是哪個漁夫認出了李逵而大喊。 
 
  「逃吧!」 
 
  漁夫們驚慌之下,迅速解開船纜,划船四處逃散。 
 
  「看我怎麼處置你們!」 
 
  李逵無法克制自己的憤怒,跳上岸,衝向兀立在那兒的漁夫們。 
 
  漁夫們嚇得四散而逃。 
 
  這時,從一條小路上,出現一個男人,漁夫們立刻向他求救。 
 
  「老闆,糟了!那個黑黑壯壯的男人,為了要搶魚,在那兒大吵大鬧的。」 
 
  「什麼?」 
 
  那人目不轉睛地瞪著李逵。 
 
  專門批貨的那位老闆,是個身高六尺的大漢,年紀約三十歲,嘴邊留有三撮像針氈 
一樣的鬍子,眼神銳利,一看就知道不是個等閒之輩。他頭戴著青紗的萬字頭巾,穿著 
白色上衣,腰間繫著絹布,腳打綁腿穿布鞋,手中拿著秤。 
 
  他將秤交給一個漁夫,直接跑去李逵面前。 
 
  「你這個流氓!竟敢胡鬧?」 
 
  「囉唆!」 
 
  李達邊怒吼,邊將竹竿當頭揮去。 
 
  突然,對方像飛鳥一樣側身躲開,並且把李逵手中的竹竿扯了下來。 
 
  李逵在這一瞬之間,就將對方的頭髮、頭巾一把抓住。 
 
  「阿!」 
 
  對方用手不停地睡李逵的腹部,卻沒有任何效果,因為鐵牛李逵的身子如綱鐵般強 
壯。 
 
  那人又準備用腳去踢,然而在這之前,李逵已邊吼邊抓住批發店老闆的肩頭,往旁 
邊摔去。 
 
  於是那人重重倒在地上,完全沒有了知覺。 
 
  李逵毫不留情地用力捷打躺在地上的那人。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從背後用力抓住了他高舉的拳頭。 
 
  「幹什麼!」 
 
  李逵一轉頭,看見那人是戴宗,宋江也站在旁邊。 
 
  「你應該適可而止,不要再胡鬧了。」 
 
  「啊!因為漁夫們說,要等批發店的老闆來了,才可以賣魚,所以……趁李逵站起 
來時,那人就乘隙逃跑了。 
 
  「李逵,如果你打死了人,要判刑時,你以前所做的種種壞事,都會被一一列出, 
你一定無法逃過被判死刑的。」戴宗責備著李逵。 
 
  「我絕對不會連累院長的。我自己做的事,我會承擔。」李逵泰然自若地回答。 
 
  「不管怎樣,還好沒有傷到別人,就當做是排解心情,我們再去喝一頓吧!」宋江 
提出了建圭我。 
 
  當三個人離開那兒才二十步左右,突然從後面傳來了吼叫的聲音。 
 
  「等一下!黑鬼!這次一定要跟你分個高低。」 
 
  轉身一看,原來是剛才那個老闆。只見他赤裸著上半身,手上拿著木棍,佇立在一 
艘舶的船尾。 
 
  「喂!你就這樣逃走了,未免太膽小了,哪算個男人!現在,我要跟你比個高低。 
來吧!」 
 
  「啊!你竟然敢說這種話!」 
 
  戴宗和宋江連阻止的機會都沒有,李逵已經像風一樣地跑到岸邊,奮身一跳,跳了 
足足九尺同,再看時已站在那艘船的船頭上了。批發店的老闆逮到機會,就抓起木棍, 
朝著李逵的腳,便勁地打。 
 
  李逵機警地迅速閃開,避開了那一擊,然而對方突然將船划向江心。 
 
  船就像在風中飄舞的枯葉般,非常快速地划行。 
 
  李逵不禁後悔自己的草率。 
 
  雖然李逵也會游泳,卻不擅長,而且最近十年來都沒有下過水。 
 
  ——沒有辦法,只有不顧一切地攻擊了。 
 
  李逵決定之後,便大叫著:「來吧!」 
 
  對方露出了笑容。 
 
  「我要讓你喝水喝個夠,你就使勁地掙扎吧!」 
 
  那人一說完,便跨開雙腳,開始用力地踩踏船板,船兒便晃動起來。 
 
  「卑鄙!」 
 
  「卑鄙又怎樣!」 
 
  船身向左右大幅搖動,不僅如此,他還用力地在船上蹦跳,因為他巨大的重量,船 
身立刻嚴重傾斜。 
 
  按著,他去下竹桿,李逵卻因為用力過猛而失去重心,掉入了水中。. 
 
  李逵緊張地抱住竹桿。 
 
  那人發了一聲喊,也隨之躍入水中,濺起了高高的水花。 
 
  宋江和戴宗雖然急忙跑到岸邊,卻已經來不及阻止了。 
 
  聚集在岸邊的漁夫和行人,嘈嘈雜離地說:「黑旋風那個傢伙,在水中一點用也沒 
有,因為那位老闆非常會游泳,就像個水中蛟龍一樣,李逵一定會因為喝了太多水而淹 
死的。」 
 
  「平常喜歡胡鬧,這次一定會受到懲罰的。」 
 
  「這個鎮上,總算會變得寧靜了。」 
 
  毫無疑問的,即使李逵有十八般武藝,在水中也不是那人的對手。 
 
  李逵在水中不斷掙扎,他不時把頭抬起來,露出痛苦的表情,但身子仍一直往下沉 
。相對的,那人也抬起了頭,臉上卻露出勝利的笑容。 
 
  李逵雖然拚命地掙扎,但是卻敵不過對手。自己越掙扎,越往下沉,喝的水也越多 
,體力漸漸用盡。 
 
  那人不斷地將李逵拉起沉下,並且儘情地耍弄他。 
 
  「怎麼樣?喝得夠不夠啊?」 
 
  那人又連著幾十次,將李逵拉起沉下地戲弄著,李逵的臉上已呈現死人般蒼白的顏 
色。 
 
  「這可不行!他會被溺死的!」 
 
  宋江大叫了起來。 
 
  這時,戴宗問在旁觀看的人:「江裏那個人是誰?」 
 
  「他是本地批發魚貨的商人,名叫張順。」一名漁夫這樣回答。 
 
  「哦!難道是綽號「浪裏白條」的張順?」 
 
  「是呀!他就像條魚似的,游泳游得非常好。」 
 
  宋江內心不禁一震。 
 
  在被押送到江洲的途中,宋江會被揭陽鎮有頭有臉的人——喚作小遮欄的穆春,和 
他哥哥沒遮欄穆弘追趕,在逃跑迷失方向時,他曾在溥陽江頭搭上一條船。 
 
  那個船夫就是在江上專門掠奪人家財物的強盜頭兒張橫。當時他差點被張橫殺死, 
幸得混江龍李俊所教,宋江因而和張橫相識。 
 
  當初據張橫說,他的弟弟張順就住在江州境內,為了要弟弟照應宋江,張橫還寫了 
封信給張順。 
 
  依張橫所說,他弟弟張順在水中游的比船還快,可以一口氣游數里。 
 
  因此,李逵絕不是此人的對手。 
 
  「等一下,張順!你是不是浪裏白條張順?」 
 
  宋江朝江面大喊著。 
 
  「是又怎樣?」 
 
  張順將頭檯了起來,也回喊過去。 
 
  「我是及時雨宋公明,帶有你哥哥張橫的信。雖然那封信目前擱在牢城裏,但是絕 
對不會有錯的。……請看在我的分上,不要讓李逵淹死了。」 
 
  由於李逵不停掙扎,江水一陣翻騰,張順無法聽清楚宋江所說的話,但看見宋江旁 
邊站的是自己認識的戴宗時,就說:「好!我馬上就上岸來。」 
 
  李逵因為早已精疲力盡,已半死半活了,只靠著張順扶著他的手上岸。 
 
  張順迅速地爬上岸來。 
 
  「院長,請原諒我。因為這個黑旋風胡來一通,我只有好好地懲罰他。」 
 
  宋江入了水中,幾乎把半張臉都浸在水裏,這才將李逵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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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戴宗對張順說:「李逵這番胡來,請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他一馬吧!順便我給你介紹 
個朋友。 
 
  宋江不停拍打李逵的背部,不久,李逵終於將水吐了出來。 
 
  過了不久,戴宗和宋江陪著李逵、張順,一起走向琵琶亭。 
 
  張順向戴宗鞠躬寒暄:「院長,能聆聽你的教誨,使我感到無比高興。今後請多指 
教。」 
 
  戴宗指著李逵,問道:「張順,你認識他嗎?」 
 
  「不認識,如果是黑旋風的哥哥,我恨熟。至於他,是因為今天打架,才說話的。 
」 
 
  李逵聽了便說:「既然不認識我,還讓我喝那麼多的水。」 
 
  張順也瞪著眼說:「你自己還不是把我打了一頓。」 
 
  戴宗大笑:「哈哈哈……所謂不打不相識,現在你們成為兄弟了。」 
 
  可是,李逵仍說:「張順,下次在路上,最好不要被我看見。」 
 
  張順也頂回去:「你最好也不要搭船。」 
 
  這時,戴宗指指宋江。 
 
  「張順,你知道牠是誰嗎?」 
 
  「剛才在岸邊,好像聽他說有我哥哥張橫寫的信,他明什麼也沒聽清楚……」 
 
  「這個人,就是有名的山東及時雨,鄆城縣的宋公明押司。」 
 
  「啊!這是真的?」張順立刻平伏在地。「雖然曾聽過宋公明的大名,卻作夢也沒 
有想到能夠親眼見到你。我不只一次聽行走江湖的人提起,你是個品格高尚、重仁重義 
的好漢,幾次都想親眼見你。……今天,能夠親眼見到宋公明先生,真是件令人高興的 
事。」 
 
  「我不是個這麼值得誇讚的人。」 
 
  宋江就把如何和他哥哥張橫認識的經過陳述一遍,又解釋了今天的誤會。他們四個 
人能相聚一堂,可說是上天有意安排,於是,宋江便重設酒宴,邀大家盡情歡談。 
 
  當戴宗提起宋江喜歡吃魚時,張順便說:「如果宋公明先生喜歡,就將捕來的活魚 
任你挑選。」 
 
  「真謝謝你。」 
 
  「我就跑一趟,去拿兩、三尾來。」 
 
  張順說完,李逵也說:「我也一起去。」 
 
  「黑旋風,看來你還沒喝夠水。」 
 
  「少囉唆!」 
 
  張順和李逵並肩走出琵琶亭,朝江邊走去。 
 
  「咻!」 
 
  當張順吹起口哨時,立刻有數十艘漁船從江上一起划來。 
 
  張順大喊:「有哪艘船捕到了金色鯉魚?」 
 
  「我的船有!」 
 
  當這艘船回答時,那邊也有船回答:「我的船也有。」 
 
  「都拿來吧!」 
 
  很快的,就有二十尾魚擺在張順面前,其中有許多金色的大鯉魚。 
 
  張順挑了四尾看起來特別新鮮的,用柳枝串起來,交給李逵,要他立刻送去琵琶亭 
,請廚師們好好地烹調。 
 
  張順自己則召集了魚販,吩咐手下們用秤秤好之後,再將魚貨卸下來。 
 
  當張順回到琵琶亭時,調理好的魚早已擺上桌了。 
 
  「你帶了這麼多魚來,真不好意思。其實,只要一尾就夠了。」 
 
  宋江道謝時,張順說:「光看外表,是看不出鯉魚美味的。但是調理之後,美味絕 
倫,到時一尾是不夠的。」 
 
  按年齡,李逵大了幾歲,雖然李逵打架輸給張順,仍然坐在第三席。 
 
  在中國,席次的順序有非常重要的意義,席次一旦決定了,絕不可能再有互換的情 
形發生,譬如坐第二把交椅的人想要攀升,除非是頭領死亡,否則是不可能實現的。這 
種規矩,就算是現在,依然被嚴格遵守著。 
 
  一會兒,又送來三撙玉壺春。 
 
  於是四名好漢重開酒宴,大聲談笑。他們也相信,今天的宴席會往歡笑中結束。 
 
  可是,事實並不是這樣。 
 
  李逵的酒品一直是很差的,他漸漸地醉眼矇隴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一位年紀十七、八歲,相當漂亮的姑娘,穿著一身紗衣走了進來, 
立刻引起一陣騷動。 
 
  原來是這家餐廳設想周到,專門請歌妓來娛客。 
 
  「嘿嘿……這姑娘長得真是漂亮。」 
 
  李逵舔著唇,露出了好色的表情。 
 
  那姑娘向四位客人依序拋著媚眼,開始用悅耳的聲音唱起歌來。 
 
  因為歌聲動聽,戴宗、宋江和張順聽著聽著,不禁神情恍惚起來,只有李逵是因為 
姑娘的美麗姿顏、凝脂肌膚,以及纖腰豐胸,而激動起來。 
 
  當姑娘走到他身邊時,李逵將手伸了出去。 
 
  李逵將手探向姑娘的胸前,姑娘邊唱邊重重打了李逵一記耳光。 
 
  「哼!」 
 
  李逵勃然大怒,揮拳朝姑娘的額頭打去。 
 
  姑娘家怎麼能受得了這一拳?她慘叫一聲,往後一例,便昏了過去。 
 
  餐館老闆氣急敗壞地跑來說:「各位大爺!為什麼對我們店裏的姑娘做這麼粗魯的 
事?」 
 
  「真對不起!我代他向您道歉,請原諒。」 
 
  戴宗接著責備李逵,並且吩咐店小二端水來,在姑娘的額頭上冷敷。 
 
  姑娘的額頭只是擦破了皮,不久就恢復意識。 
 
  姑娘的雙親接到通知後,立刻跑來,但是知道動手的人是黑旋風李逵時,態度便軟 
了下來,不敢再有不滿的神色。 
 
  那位姑娘的母親正替女兒在額頭上綁好繃帶,宋江看見她母親,便問:「你們是什 
麼地方的人?姓什麼?」 
 
  「我們夫婦姓宋,原住在京師。她是我們的獨生女,叫做玉蓮。他父親喜歡唱歌, 
就訓練她。 
 
  雖然她的技藝無法討客人歡心,但是因為琵琶亭的老闆人很好,肯讓她在這兒唱, 
我們夫婦好歹才能過日子。……今天的事我們絕不曾向衙門提出控訴的,請放心。」 
 
  因為是同姓,宋江又被那母親沉穩的態度所感動,於是說:「你們做父母的,能不 
能其中一個跟我回牢城,我要給你們十兩銀子作為這位姑娘的治療費。 
 
  將來替她找個仔女婿,不要做這種不穩當的生意了。」 
 
  夫婦倆趴在地上道謝。 
 
  宋江告訴他們,自己絕不會說謊,要他們放心地把姑娘帶回去。 
 
  戴宗則怒罵著李逵:「你這個傢伙!居然對一個弱女子動粗,看!又要讓宋江先生 
破財了。 
 
  真是個色鬼!」 
 
  「真對不起。我只是碰她一下,她就倒下了。……宋江先生!你就打我一百下耳 
光吧!」李逵平心靜氣地說。 
 
  當要算帳時,張順正準備錢,宋江卻堅持今天由他請客。兩個人都互相堅持著,戴 
宗看了笑著:宋工先生,「宋江先生,你就由吧!他有幸見到自己尊敬的人,可說是高 
興得很,你就答應讓張順請吧!」 
 
  宋江也只好答應了。 
 
  張順吩咐漁夫,選來兩尾活蹦亂跳的大鯉魚準備送給宋江。於是張順提著魚,與戴 
宗、李逵一起簇擁著宋江,出了琵琶亭。 
 
  姑娘的父親也跟著到了牢城。 
 
  宋工一到牢城,就取出兩錠銀,共二十兩,送給那位和自己同姓的老爹。 
 
  宋工也把張橫寫的言交給張順,又送給李逵五十兩銀子。 
 
  「希望下次你能賭贏!」 
 
  數天後的一個早上,宋江離開牢城,走到街上,目的是去拜訪戴宗。 
 
  他在州衙附近攔下一名路人,問他戴院長住在哪兒。 
 
  「戴院長是個單身漢,又沒有家人,平常好像就住在城隍廟旁的觀音庵。」那個路 
人這樣回答。 
 
  宋江找到那兒時,卻發現房門上了鎖,人不知上哪兒去了。 
 
  宋江走回大街上,心想不如順便去拜訪李逵。 
 
  於是,又問了一個路人李逵住的地方。 
 
  「別開玩笑了!那傢伙怎麼會有家!他不是待在牢城,就是在外四處游蕩,或是待 
在賭場裏。 
 
  心情好的時候,就去朋友家佐個三、四天。」 
 
  「那就沒辦法找到他了。……順便問你,批發魚貨的老闆張順,他住在哪兒?」 
 
  「如果是張順老闆的話,倒還好找!他住在城外,離這兒有點遠,他只有在收帳時 
才會到鎮上來。」 
 
  宋江心想,就算回到牛城也沒事可做,而且自己只是個罪名輕微的流犯,還有些行 
動自由就決定到城外去一趟。 
 
  宋江慢慢地走向城外。不久,來到一條清澈的小溪旁,他邊欣賞美景,邊眺望遠方 
,走了一段路,到了一家餐館前。 
 
  門前豎著酒旗,上面寫著——浮陽江正庫所謂正庫,就是老字號「本店」的意思。 
 
  屋簷下的扁額寫著——潯陽棲這三個字,是蘇東坡所寫的。 
 
  「原來潯陽樓就在這兒!」 
 
  宋江終於知道了。 
 
  還在鄆城時,他就知道江州有一家著名的酒店,掛著蘇東坡親筆題的匾額。 
 
  「既然經過這裏,雖然我只有一個人,也不好不進去坐坐。」 
 
  宋江走進大門。 
 
  大門左右兩旁漆著朱漆的柱子上,掛著一副對聯。 
 
  世間無比酒天下有名樓「的確如此!」 
 
  宋江走上了二樓。 
 
  走入臨江的小房間,看見房內裝潢得非常別致,可以眺望潯陽江的美景。 
 
  在碧藍的天空下,遠處高山峰巒層疊,江上慢著騰騰水霧。江邊長著開滿了白花的 
芒草,以及紅色的水寥,附近還有人泛舟垂釣。野鳥拍著翅膀飛過天際,繫在柳樹下的 
馬兒,則在低頭吃草。 
 
  「這種景色真美。」 
 
  宋江正發出讚歎時,店小二跑了過來。 
 
  「請問是一個人,還是要等別人?」 
 
  「只有我一個人。」 
 
  「這樣吧!我就替你準備好酒和鮮魚好了。」 
 
  「不,不要魚,吃其他的肉好了。」 
 
  事實上,宋江在吃過張順送去牢城的金色鯉魚後,已經連著兩三天,因為嚴重的腹 
痛而拉肚不久,端到宋江面前的,是一樽名叫「藍橋風月」的美酒。 
 
  連肉和蔬菜也是特別精緻的。除了牛肉、羊肉、嫩雞之外,還有酒糟鴨。 
 
  所有的食物都盛在朱紅色的盤碟裏。 
 
  宋江拿起筷子開始吃,每一道菜都非常美味可口。 
 
  「江州不愧是個物產豐富的地方。我以一名流犯的身分來到這兒,竟能享受這樣的 
美景嘉餚。 
 
  鄭城雖然也有名勝古蹟,卻還不及江州。」 
 
  宋江自說自話的,一杯按著一杯喝,越喝越多,可能是由於獨酌,不久便已經露出 
醉意了。 
 
  ——我宋江生在山東,長在鄆城,在當官的日子裏,與晁蓋等好漢相交,雖然是得 
了一些虛名,但,現在我已年過三十,以找如今流犯的身分,若是想飛黃騰達,已是不 
可能了。……唉! 
 
  這是怎麼回事?人命運的好壞,是無法預測的。雖然我相信自己擁有相當的才能, 
卻苦於不能發揮呀! 
 
  隨著醉意,宋江不禁感慨起來,想著就心痛。 
 
  這時,宋江心中突然浮現一闋詞——《西江月》。 
 
  房間的一角,擺有筆硯。 
 
  宋江環視四周,發現白牆上已有許多人題了詩。 
 
  宋江趁著酒興,提筆寫著——自幼曾攻經史,長成亦有權謀; 
 
  恰如猛虎臥荒丘,潛伏爪牙忍受。 
 
  不幸利文雙頰,那堪配在江州; 
 
  他年若得報冤讎,血染潯陽江。 
 
  「哈哈哈!寫完了。……既然有了興頭,就在後面再加上四句好了。」 
 
  心在山東身在吳,飄蓬江海漫磋吁; 
 
  他時若遂凌雲志,敢笑黃巢不丈夫。 
 
  然後在文後大書——鄆城宋江作黃巢是在唐末發動大亂的人,僖宗皇帝時,皇帝派 
王仙芝指揮作戰,仙芝大敗,黃巢立刻襲捲河南、江西、福建,奪取洛陽,甚至攻陷長 
安,逼皇帝逃到四川,起而自稱皇帝,後失敗逃走,剔頸自殺。 
 
  宋江藉著醉意,說到自己的志向遠大,連黃巢也比不上。 
 
  宋江作夢也沒有想到,這首詩不久就引起了大騷動。畢竟牠是在喝醉的情形才題下 
的詩文。 
 
  江叫城的對岸,還有著一座城,叫做無為軍。 
 
  城中住著一名自仕途退下來的吏員,現在在衙門任顧問,是個閒差,名叫黃文炳。 
 
  這個人雖然熟讀經書,但天生是個阿諛詔媚之徒,也喜歡下屬對他奉承巴結,總之 
算是個小城中有不少人被黃文炳找過麻煩,生活被逼得窘迫難捱,最後不得不走上自殺 
之路。 
 
  黃文炳知道蔡九知府,乃是當今蔡太師的兒子,便準備好好巴結他,撈一點好處, 
於是便渡江前去拜訪知府,一心希望自己的官運能因此飛黃騰達。像這種阿諛諂媚的人 
,也偶然來到了潯陽樓,真可說是宋江命運中的天大不幸。 
 
  第二天,黃文炳搭快船渡江,特地帶了些當令的禮物,前去拜訪蔡知府。 
 
  但是因為衙門正在舉行宴會,黃文炳只得自行迴避了。他搭船經過潯陽樓時,便將 
船繫在樓下。 
 
  「還是先休息一下吧!」 
 
  黃文炳因為覺得天氣悶熱,便走上了二樓。 
 
  在喝酒的時候,黃文炳突然將視線停在白牆角落的一首詩上。 
 
  「咦!這可能是存心吟詠的。」 
 
  因為黃文炳也讀了不少書,很快地便讀出了文中的意思。 
 
  「他年若得報冤讎,血染潯陽江口!……什麼!這個傢伙一定企圖報仇,以你一個 
流犯的身分,能做什麼呢?」 
 
  雖然嗤之以鼻,但是看到最後時,黃文炳的臉色不禁大變。 
 
  「他時若遂凌雲志,敢笑黃巢不丈夫!……啊!」 
 
  黃文炳突然叫了起來:「這個傢伙!太囂張了。看他有勝過黃巢的自信勇氣,可見 
這傢伙企圖叛國。」 
 
  又看見「鄆城宋江作」幾個字。 
 
  「宋江?這名字好像聽過。對,的確聽過!」 
 
  黃文炳把店小二叫來,問他有沒有看見寫這首詩的人。 
 
  「昨天有個人單獨前來,叫了樽藍橋風月,好像是在喝醉時,寫了這首詩的樣子。 
」 
 
  「你把他的長相說出來。」 
 
  「頰上有兩行刺青,大概是關在牢城裏的犯人。雖然皮膚黝黑,但是可以看出相貌 
堂堂,是個頗惹眼的人物。」 
 
  「哦!原來如此!」 
 
  黃文炳抄下宋江所寫的詩,並且命令店小二:「牆壁上的詩,絕不能擦掉。」 
 
  黃文炳要討好蔡知府,這首詩正是最好的材料。 
 
  那晚,黃文炳乘著快船,摸黑迅速前往州衙。 
 
  「城裏躲著一名企圖謀叛朝廷的歹徒。」 
 
  黃文炳吩咐衙役這樣報告蔡九知府。 
 
  蔡知府立刻走了出來。 
 
  主客就座之後,黃文炳送上了禮物,當然也包括在潯陽樓二樓牆上,所抄下來的話 
。 
 
  蔡九知府因為學識不夠,一時無法了解其中意思。 
 
  經過黃文炳的解釋後,他就說:「這倒湊巧。」 
 
  「發生什麼事了?」 
 
  「昨天,我接到家父的來信。其中提到太史院︵執掌天文、曆數︶的司天藍向天子 
啟奏,說是最近吳楚方向出現了凶星,說不定有叛賊聚集在那兒,所以要我以後特別加 
強江洲的警備。」 
 
  「先生,這絕對不是偶然。天文異象和這首詩的內容,完全一樣。」 
 
  「是嗎?」 
 
  「這首詩是從潯陽樓的白牆上抄下來的,一定是喝醉之後,發自內心而為的。寫這 
首詩的人,乃是牢城裏的流刑犯,叫做宋江。」 
 
  「宋江被押送到江川時,我曾經見過他一次,他的眼神非當銳利,精光外露。」 
 
  「看來宋江並非等閒之輩,一定是收買了牢城內的衙役,才能在街上自由走動。」 
 
  「就算是個流犯,也沒有謀叛的道理啊!」 
 
  「知府千萬不要小看他。剛才令尊的信上也提過,如果凶星朝江州過來,我想這就 
不是偶然的了。」 
 
  「這麼說來,前些時候官吏都說現在流行著一首歌謠。我想想看……耗國因家木, 
刀具點水工;縱橫三十六,播亂在山東。……」 
 
  「按市井問的歌謠顯示,叛國者大概是姓宋,因為宋字正是士「十」下「木」;而 
且引發戰亂的那人名字中必有個江字,也就是「水」與「工」,「宋江」這個名字的主 
人正是寫這首反詩的人。」 
 
  「但是,什麼叫三十六?」 
 
  「可能是六六之年,也可能是六六之數,也就是由三十六個人發動一場叛亂,可能 
是這樣吧!」 
 
  「好!立刻去牢城調查宋江的罪狀。」 
 
  蔡九知府下達了命令。 
 
  管理檔案的人,立刻把有關宋江的資料拿出。 
 
  黃文炳看了一眼,就建議蔡九知府:「您看這個人,竟與各地的盜賊相交,而且和 
梁山泊的叛賊非常親密。……如果不立刻處理,可能會引發大亂,我認為,應該立刻把 
他關進牢裏。」 
 
  「好!」 
 
  原本就生性謹慎的知府,抖著身子,將衙役頭頭叫了進來。 
 
  前來的是院長戴宗,知府命令道:「你立刻率領捕快前往牢城。有人在潯陽樓寫了 
首反詩,那人就是鄆城縣的宋江,馬上將他綁來。」 
 
  ——這是怎麼回事! 
 
  戴宗感到錯愕。 
 
  ——一定要想個辦法! 
 
  戴宗內心茫然起來。他走出衙門,就召集了獄卒。 
 
  「你們帶著武器,到我住的城隍廟旁集合。」 
 
  戴宗下達命令後,就作起神行法,迅速趕往牢城。 
 
  戴宗朝書記室一看,發現宋江正在那兒。 
 
  「昨天,我為了找你而上街了一趟,湊巧你出去了,於是我就去城外有名的潯陽樓 
,獨自一人飲著美酒。因為喝了太多,宿醉未消,到現在仍頭痛。」 
 
  宋江正嘟儂著,可是戴宗只顧盯著他瞧。 
 
  「你是不是在潯陽樓的牆上,寫了一首詩?」 
 
  「的確!我想到什麼,就寫什麼,現在我也忘了文句。」 
 
  「剛才我被知府叫去,知府下令……」 
 
  戴宗把事態的演變,告訴了宋江。 
 
  「至於要怎樣才能讓你逃過這關?我實在想不出辦法。」 
 
  ——完了!一切都完了! 
 
  宋江的宿醉終於醒了,他開始後悔。 
 
  「所謂的萬事休矣,就是像現在這個樣子吧!」 
 
  「且慢!」戴宗急中生智。「如果要想方法,只有這樣做了。……你就裝做失心痛 
的樣子,試試看吧!我不能再耽誤下去,必須立刻折回,率領捕快來逮捕你。待會兒你 
把頭髮弄亂,地上潑灑糞便,同時,成個大字形躺臥其中,說些瘋言瘋語,好嗎?等我 
們到的時候,就讓我們看見這種狀況。這樣,我就可以設法向知府報告,你已經失了心 
智,請他收回逮捕妳的命令。」 
 
  「謝謝你。……那就萬事拜託了。」 
 
  戴宗風也似地奔回城內的城隍廟。 
 
  那裏已經集合了武裝的衙役。 
 
  「跟我來!」 
 
  一聲令下,戴宗率領著眾人,一起跑向牢城。 
 
  「宋江在哪兒?」 
 
  戴宗故意粗聲地問。 
 
  在牌頭的引導下,一行人進入了書記室。 
 
  眼前竟然是一幕非常悲慘的情景。只見宋江一頭亂髮,衣服破爛,躺在糞便中,看 
起來非常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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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他看見戴宗一群入時,便吼叫著:       「你們要幹什麼?」 
 
  「把這傢伙逮捕!」 
 
  戴宗下了命令,但是手下都被宋江可怕的模樣嚇到,不敢下手。 
 
  這時,宋江又傻笑著大喊:「好好聽著!我是玉皇大帝的女婿。我的岳父交給我十 
萬天兵,他下令要將江州城裏的人,全部殺光!大軍的前鋒就是閻羅大王,殿後的是五 
道將軍。至於封給我的金印,有八百斤重。……怎樣!害怕了吧!」 
 
  這些捕快們都皺起了眉頭,互相對看。 
 
  「這傢伙已經瘋了,就算抓回去,也沒有用。」 
 
  「院長,這傢伙就算綁起來,也沒有用的。」 
 
  戴宗裝成一副為難的樣子,說道:「變成這個樣子,真的已經沒有用了。不如先退 
回去,同知府報告他的情形好了。」 
 
  聽見了戴宗的報告,同時,所有的捕快都證明不暇,蔡九知府便準備要放棄逮捕宋 
江的計畫了。 
 
  「如果他真是個瘋子,抓回來也沒有用。」 
 
  這時,黃文炳從屏風後面迅速衝了出來,並且說:「府尹大人,絕對不能被騙了。 
寫在潯陽樓白牆上的文句,絕對不可能出於一個瘋子的手筆。 
 
  他一定是佯裝成瘋子,避免被咱們逮捕。不管怎樣,應該先將他抓來再說。」 
 
  ——這個傢伙,真是詭計多端! 
 
  戴宗心裏這樣想著。 
 
  「也許他真的是裝成發瘋的樣子。……院長,請你無論如何務必將宋江逮捕來!」 
知府下了命令。 
 
  現在,已經沒辦法了! 
 
  戴宗也只好想開點了。 
 
  於是,戴宗再次率領一群捕快前往牢城。戴宗看見了宋江,便對他使眼色。 
 
  「上面命令我,就算是個瘋子也要逮捕你。」 
 
  宋江聽了,不禁絕望起來。 
 
  宋江被推進押送人犯用的大竹籠時,仍只顧裝成瘋癲癲的樣子,喊些莫名奇妙的話 
。 
 
  當他被拉到知府面前時,仍然說著瘋話。 
 
  「喂!站在那裏的蠢!:我是玉皇大帝的女婿,率領著十萬天兵來這兒。如果你再 
胡鬧下去的話,我就把江洲的城池、村落全都燒燬,將人民全部殺光。現在,你跪下 
來向我賠罪!還不趕快告罪!」 
 
  宋江狂人般地吼叫著。 
 
  ——看這情形,這人一定是個瘋子。 
 
  蔡九知府開始相信了。 
 
  這時,黃文炳又走了進來。 
 
  「閣下,這個傢伙是不是真的瘋子,不如將看守牢城的牌頭找來,好好確定一下, 
看看他剛到牢城來的時候,有沒有說些奇怪的話或是怪異的行為?如果一開始就這樣, 
那一定是患了妄想之症,才變成了這個樣子。」 
 
  ——完了!我的努力成泡影了。 
 
  戴宗和宋江都已經絕望了。 
 
  不久,典獄長叫來了看守的人。 
 
  這兩名負責看守的人,都是非常正直的人。 
 
  「這個流刑犯剛來的時候,做事很認真,人品也非常的好,這一、兩天才突然得了 
瘋病,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們照實說了出來。 
 
  宋江軟弱無力地將頭垂下。 
 
  「那傢伙果然是假瘋子!把他綁起來,加以拷問。」 
 
  蔡九知府怒火中燒地對獄卒下了命令。 
 
  宋江被五花大綁後,立刻挨了五十大板,被打得皮開肉綻,整個身子骨疼痛得不得 
了。 
 
  戴宗儘管是親眼看見宋江受如此悲慘的待遇,卻地無計可施。 
 
  每當宋江被打昏過去時,便用水潑醒,繼續加以毆打。 
 
  宋江也只能看破了,承認自己是裝瘋的,然後為自己辯護:「那首詩,是因為我喝 
醉了才寫的,一點也沒有謀叛天下的野心;而且,如果我真的有這種野心,為什麼會大 
膽地把它寫在人來人往的溥陽樓牆上呢?」 
 
  「住口!那就是所謂的酒後吐真言!」 
 
  蔡九知府立刻命令宋江寫供狀,並且給他套上了重達二十五斤的頸枷。這是專門給 
死刑犯用的頭枷。 
 
  宋江被關進了死刑犯的大牢,命運猶如風前的燭火。 
 
  戴宗送給獄卒一些銀兩,以便能對宋江的看守稍微放鬆,飲食也能由自己打點送來 
。戴宗所能做的事,也只有這樣了。 
 
  蔡九知府將黃文炳請到了私宅,當面道謝。 
 
  「如果不是妳明察秋毫,說不定我真的輕易就上當了。真的人感謝你了。」 
 
  黃文炳一臉認真地說:「知府閣下,這事絕對不能這樣就算了,應該立刻派人前去 
報告令尊,有個企圖謀反朝廷的人業已被捕。如果令尊下令要活捉並帶回京去,那麼最 
好是以囚車押解上京。但是說不定在押送途中,曾遇上襲擊而讓他逃脫,所以如果不用 
押回京師,應該在本地立刻斬首,以除大患。如果閣下處理得當,傳到皇上耳裏後,一 
定會蒙受大大稱讚的。」 
 
  「多虧你提供明智的意見,我會立刻派急使去京。關於這件事,我會記在你的功勞 
上,請求父親在面聖時能奏明皇上,盡快將你調往其他較好的地方擔任要職。放心!我 
這個人說到做到。」 
 
  黃文炳笑在心裏,同對方拜謝,並說些矢志效忠的話。 
 
  「我黃文炳感謝閣下明瞭我的忠心。您的大恩,我來世做牛做馬都將報答。」 
 
  至於要派誰當使者,兩人商量後,蔡九知府決定派戴宗前去。 
 
  這只能說是兩人的疏忽。 
 
  由於戴宗懂得神行之術,一天可行八百里,而黃文炳又建議來回最好是越快越好, 
蔡九知府才指派戴宗前往。 
 
  只是,無論是蔡九知府或黃文炳,都不知道戴宗和宋江是親密的好友。 
 
  蔡九知府立刻將金銀、珠寶、骨董等物,裝入兩個箱子,並且蓋上封印。第二天一 
早,便將戴宗明來。 
 
  「禮物和書信,你要盡早送到東京的太師府,因為妳懂得神行術,所以派你為使者 
。……六月十五日,是家父的生日,所以你務必要及時送到,而且我這邊也希望家父能 
盡早給我答覆。你會神行術,應該十天之內可以來回。記住!不要給我在路上浪費時間 
!」 
 
  戴宗聽了之後,便在猜想這信中不知寫了些什麼? 
 
  「遵命!」 
 
  戴宗接過了箱子和書信,便暫時將它們放置住處,自己前往牢獄,將這事告訴宋江 
。 
 
  「大哥請放心,我到了太師府之後,一定想辦法讓你重獲自由。我也會吩咐李逵, 
讓他好好照顧你,每日早晚送飯過來,至於其他的事,一定會有所不便。請耐心等待, 
我十天左右就回來了。」 
 
  宋江感激地向戴宗行禮致謝。 
 
  戴宗明來李逵,吩咐他要好好照顧宋江。 
 
  「包在我身上!在你回來之前,我一口酒也不會喝,我會好好照顧宋江大哥的。」 
 
  李逵發誓。 
 
  戴宗回到宿舍之後。便準備起程。 
 
  戴宗打上綁腿,穿上馬褲,著八搭麻鞋,穿杏黃色的上衣,將宣牌緊緊繫在腰間。 
 
  所謂宣牌,是帶有重要任務趕路的官吏身份憑證,等於是在路上所用的通行證明。 
 
  戴宗扛著兩個寶箱,便出發了。 
 
  才走出城外,他便從懷中取出四塊甲馬︵一種護身符︶,在雙腿上各繫兩塊,然後 
唸起神行術的咒語,不久,就像風一樣地迅速往前奔去。 
 
  戴宗立刻就趕過了許多圭在街上的行人,行人被越拋越遠,不久就小得像豆子般。 
 
  街上的行人,若了都不禁懷疑那個究竟是不是人? 
 
  戴宗從早到晚趕路,一分鐘也不敢停留。到逵客棧休息後,戴宗卸下了腳上的甲馬 
,並且燒了幾張冥紙。這也是神行術的一部分。 
 
  黎明前,戴宗便起身,重新將甲馬繫在腿上後,就出發了。 
 
  中途,戴宗不敢進酒店休息,只是將前夜在客棧買來的點心在路上邊走邊吃。 
 
  第三天巴時時分,因為時序已入六月,戴宗覺得全身發熱,腳程也因而慢了下來。 
 
  ——如果再不休息,怕在黃昏之前,就已經中暑了。 
 
  戴宗有這種預感,因此,決定我家餐館吃午飯。 
 
  走了約一里路後,在林木濃密的路上,看見一家設在湖濱的館子。 
 
  ——就在這兒休息一下吧! 
 
  戴宗走進店裏一看,店內擺有約二十張的桌椅,所有的桌椅都漆成紅色。他打開旁 
邊的窗戶,便有陣陣涼風吹入。 
 
  戴宗沒有看見其他的客人。 
 
  他放下寶箱,生了下來,便解下腰帶,脫去上衣。 
 
  從裏到外的衣服,全被汗給浸濕了。 
 
  店小二走來問要不要酒?又問配酒的菜要牛肉、羊肉,還是豬肉? 
 
  「酒和肉都不要,我只需素菜配飯。」 
 
  「那就來個麻辣豆腐,可以嗎?」 
 
  「嗯,就這樣好了。」 
 
  戴宗並不知道,這家原來是梁山泊用來守望的酒店。 
 
  配著豆腐和野菜,吃了一大碗飯後,戴宗突然感到天旋地轉起來。 
 
  「啊!啊!」 
 
  戴宗呻吟著,最後終於不支昏厥。 
 
  「成功了!呵呵呵……。雖然他看起來是個相當謹慎小心的人,仍然輕易地中計了 
。」 
 
  店小二邊笑,邊朝裏頭大聲喊叫,不久,一人慢吞吞地走出。 
 
  那人竟是「旱地忽律」朱貴。 
 
  「把寶箱搬到裏面去,另外,搜看看他身上有什麼其他東西。既然是個衙役,身上 
很可能帶有重要的東西。」 
 
  「是!」 
 
  店小二立刻在已昏睡的戴宗懷中,搜查了起來。 
 
  不久,抓出了一個文件袋,袋中藏有用油紙包裹的一封信。 
 
  朱貴打開油紙,拿出信來,只見信封寫著平安家信百拜奉上父親大人膝下。男察德 
章謹封「這是寫給父親的家書。」 
 
  朱貴便拆信來看。 
 
  言的開頭先是嘮叨的寒暄,不久,朱貴看見了令他驚詫的部分一切與跡像符合,犯 
人宋江書寫反詩,已被捕入獄。因此,核兒請問父親該如何處置,期期盼迅速指示。 
 
  「糟了!事情真的糟了。宋江大哥,已經被當成是企圖謀反的人了。」 
 
  面無血色的朱貴,看見嘍囉們正準備將已昏迷的戴宗拖到人肉調理場去。 
 
  「等一下!等一下!」 
 
  朱貴立刻制止,並且上前查看身上有沒有別的東西。 
 
  摔落地面的腰帶上,繫有一面宣牌,朱貴看見上面列有銀色的字——江州兩院押 
字節級戴宗「嗯!」 
 
  朱貴輕輕低哼了一聲。 
 
  「戴宗這個名字我好像聽過。對了,軍師吳學究曾提過這個人。在江州牢城有個神 
行太保戴宗,是個能日行七、八百里的好漢,說不定這個人就是那個叫戴宗的官員。… 
…可是,這樣的好漢,怎麼會送出這封對宋江不利的信函?這真教人難以理解。——你 
們趕快去把解藥拿來,讓這人恢復意識。」朱貴大喊著。 
 
  嘍囉們迅速調好解藥,灌入戴宗口中,約半小時之後,戴宗慢慢睜開眼睛。 
 
  這時,戴宗看見朱貴的手中拿著蔡九知府寫的信,立刻跳了起來。 
 
  「可惡!竟然敢搶奪我身上的東西,這足以判你死罪!」 
 
  朱貴露出了笑容。 
 
  「喂!你所送的這封信,也沒什麼大不了嘛!只不過是寫給蔡太師的信而已。就算 
是給大宋國皇帝的信,有時我們也會拆開來看。」 
 
  戴宗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把你的名字告訴我!」 
 
  「梁山泊首領之一,我叫朱貴。」 
 
  「那麼,不用說,你一定認識吳學究先生。」 
 
  「當然知道!吳用先生是梁山泊的軍師。」 
 
  「是嗎?原來如此!」 
 
  「喂!你可是戴宗?」 
 
  「是的,而且我以前就跟吳學究認識。」 
 
  「我要再確定一次,你真的就是江川神行太保戴宗戴院長沒錯?」 
 
  「確實!」 
 
  「怪了?」 
 
  「怎麼啦?」 
 
  「宋公明在送往江州牢城的途中,經過梁山泊時,吳學究曾寫了封親筆信給你,但 
為什麼現在你卻拿著這封可能使宋公明萬劫不復的信函呢?」+朱貴用懷疑的眼神,望 
了望戴宗。 
 
  「我跟宋公明先生,正是因為吳學究的信而成了親密的好友。……可是,宋公明先 
生卻在潯陽江畔著名的潯陽樓上,因為喝醉了酒,在牆上寫了謀叛的詩文。連身為朝廷 
命官的我,地無法幫助他,我自己現在也正因此而不知如何是好。」 
 
  戴宗又說,這次雖然由他擔任前往東京的使者,但是早在心中下了決心,等到了京 
城後,要找位有良知的高官,求他挽救宋江一命。 
 
  「不管是去求哪位高官,都救不了宋江的命。」 
 
  朱貴把蔡九知府寫給父親的信,遞給戴宗過目。 
 
  戴宗讀了信之後,才知道宋江可能押往東京處刑,或者就在江州牢城被斬首——總 
之,不管在哪兒,都難逃被殺死的命運。 
 
  「這樣看來,我這個使者等於被人當小丑來耍。」 
 
  「是的。……戴院長,天下雖大,但要救宋公明先生,除了梁山泊之外,沒人能辦 
到。」 
 
  「的確。」 
 
  戴宗也理解。 
 
  「那這事就得盡快辦。」 
 
  朱貴走出酒店,朝湖的對岸射了一箭。 
 
  對岸立刻就划來了一艘快船。 
 
  「戴院長,現在請你到梁山泊一趟。」 
 
  「好。」 
 
  在朱買的引導下,戴宗先在金沙灘登岸,然後就上了山寨。 
 
  軍師吳用先前接到怠報,立刻出來迎接。 
 
  兩人並肩走入,因闊別許久,便先敘敘舊。 
 
  包括晁蓋在內的首領,一聽見宋江將有生命危險時,便馬上聚集在一起,討論要如 
可解救宋江。 
 
  「發動所有兵馬,直接攻入江州,把宋江救出來!」 
 
  晁蓋準備下令,吳用急忙阻止。 
 
  「老大,千萬不能輕舉妄動。」 
 
  「你是不是有什麼妙計?」 
 
  「前往江州的路程那麼遙遠,一旦派出梁山泊的人馬,恐怕我軍尚未到達江州,消 
息已傳入蔡九知府耳裏,到時他可能會因為害怕事情有變,立刻下令殺了宋江。……我 
有一計,要藉助戴宗的力量來救宋江,我想這是最好的方法。」 
 
  「你的方法是什麼?」 
 
  「戴宗先生既然是要帶信回去的,我們就讓他帶一封假信同江州。在假的回信中, 
要提到謀叛人宋江不能在江州處刑,為了讓他說出背後的叛亂黨羽,必須小心地將他送 
到東京,加以嚴刑拷問,然後在東京當眾處斬,這樣可使有意謀版者心中有所畏懼之類 
的話。……宋江先生被押送到東京時,必須經過本地,到時候,梁山泊的人再一起出擊 
,把宋江先生救出。這計,你們認為如何?」 
 
  「如果蔡九知府避開了此處,而走別條路,那怎麼辦?」 
 
  晁蓋想到了這點。 
 
  這時,公孫勝說:「這點請不用擔心。我們可以在四面的道路上,埋伏守望的人。 
」 
 
  「那麼這事就決定了,問題是由誰模仿蔡太師的筆跡。我們這兒,好像沒有人能做 
到。」晁蓋又說出了他的不安。 
 
  吳用露出了笑容。 
 
  「這件事,我早已想過了。目前,天下最知名的字體有四家——蘇東坡、黃魯直、 
米元章以及蔡京。這蘇、黃、米、蔡四體,合稱為宋朝四絕。以前,我在濟州城認識了 
一名青年,姓蕭名讓,因為能寫四家字體,因而被稱為聖手書生,而且他善於槍術,可 
說是少見的青年才俊,我知道他也能為蔡京的筆跡。如果戴宗能去拜訪他,給他五十兩 
銀子,佯稱要請他前去泰安州為嶽廟撰寫碑文,然後把他從家中帶來梁山泊,你們覺得 
如何?」 
 
  「如果是這樣的高人,當然要去請。可是,至於蓋的印鑑該怎麼辦?」 
 
  吳用在這些事情上,一點也不含糊。 
 
  「有個叫金大堅的人,和蕭讓一樣住在濟州,他在雕刻碑文以及玉石這方面,在當 
地也是非常著名,而我和他也是好友。他和蕭讓一樣精通武術,再加上他是刻玉石的高 
手,因此被稱為玉臂匠。這個人也可以給他五十兩銀子,把他騙出來說有石碑要刻,到 
時把這兩人一起帶回山寨,勸他們加入梁山泊,這對我們非常有利。」 
 
  吳學究這個人,平日便非常喜歡結交朋友,現在剛好可以派上用場。 
 
  只望這個妙計能夠成功。 
 
  第二天早上,戴宗撓著甲馬,在朱貴的護送下,消消渡過金灘,前往濟州。戴宗準 
備就照吳用所編的謊話,把聖手書生蕭讓和玉臂匠金大堅騙來。 
 
  那兩人聽說泰安州嶽廟約五嶽樓已落成,有人花錢請他們去為碑文寫字及雕刻, 
當然心動了,可見五十兩銀子的魅力的確不小。 
 
  戴宗在蕭讓家停留一夜,第二天一早,三人便離開了濟州城。 
 
  走了約一里路時,戴宗用若無其事的口氣說:「你們兩人慢慢走,我有事要先走一 
步,我先去見那些撥錢建碑約有錢人,然後再一起來接你們。」 
 
  戴宗說完,便便起神行術,很快地就消失不見了。 
 
  蕭議和金大堅絲毫沒有懷疑,並肩閒聊走著。 
 
  未時,突然從前面的樹林裏,傳來了尖銳的口哨聲,數十個人從山坡衝下。 
 
  前面領頭的是原先清風上的二頭目王矮虎。 
 
  「等一下,你們是誰?要到哪裏去?你們從這兒經過,只能算你們運氣不好:」 
 
  王矮虎喊住他們。 
 
  蕭護的態度仍非常鎮靜。 
 
  「我們正要前往泰安州,有人託我們前去雕刻碑文。現在我們身上連一文錢也沒有 
,就算將我們的衣服剝光了,也是沒用的。」 
 
  「我們不要錢,只是想把你們的心肝挖出來,當做下酒菜而已。」 
 
  「你在胡說些什麼!」 
 
  蕭議和金大堅因為對自己的本領頗有信心,毫不畏懼地揮動起手上的棍棒。 
 
  「狂妄的傢伙!」 
 
  王矮虎拿著朴刀攻了過來,他也不讓他的部下動手。兩人打一個,非常有看頭。 
 
  就在這時,王矮虎一個翻身,便和嚀囉們一起逃開。 
 
  「這傢伙真沒用!」 
 
  蕭議和金大堅勇猛地追了上去。 
 


熾天使書城


【第十四章】


  這時,從四面傳來了吶喊的聲音。 
 
  從左側樹林跳出的是雲裏金剛宋萬,右邊岩石後衝出的是摸著天杜遷,從後方躍出 
的是白面郎君鄭天壽。他們各率領了三、四十人。 
 
  不用說,剛才故意逃走的王矮虎也重新出現,揮舞著朴刀攻土來。 
 
  「我們兩人必定敵不過。」 
 
  蕭議和金大堅都知道,除非長了翅膀,否則不可能逃得了,於是兩人互看一眼後, 
丟下了棍沒想到的是,梁山泊這四個首領只是帶著山賊們從四乃慢慢靠向前來,卻一 
點也沒有要殺他們的樣子。 
 
  「兩位請放心!讓你們受驚嚇真不好意思。我們奉梁山泊首領晃蓋之命,請兩位加 
入我們,特來迎接你們上山。」宋萬笑著說。 
 
  「梁山泊的山寨為什麼需要我們?我們又不是那種以一檔百的勇士,只是普通的老 
百姓而已呀:」 
 
  聽了金大堅的話,杜遷說:「梁山泊的軍師吳學究,以前使與你們相識,為了要讓 
你們表現你們的絕技,才故意使用計謀,讓江州牢城的院長戴宗先生,親自去請你們出 
來。無論如何,請加入我們的行列。」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蕭議和金大堅疑惑起來。 
 
  ——江州牢城的院長是何等人物!竟然與山賊共謀,甚至還親自出動。 
 
  現在,已不是能夠拒絕的時候了。 
 
  兩個人被帶到朱貴的酒店,接受過歡迎的酒宴後,便搭船前往金沙灘。 
 
  在山寨中,包括晃蓋、吳用在內的首領們,一起走出迎接兩人,又舉行了盛大的酒 
宴。 
 
  酒過數巡後,吳用說出了眉己的計謀。 
 
  「無論如何,你們一定要加入我們,為搭救宋江出一點力量。」 
 
  兩人既然已來到此地,又被委以重任,現在更無法拒絕。 
 
  可是他倆的家人都留在濟州城內,如果被知道他們已加入了山賊,家人一定會遭到 
逮捕處刑的命運。 
 
  當蕭讓說出他們擔心的問題時,吳用露出了笑容。 
 
  「請不要擔心,明天你們就會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幾名士兵跑回山寨報告:「大家都到達了。」 
 
  吳用走向蕭、金兩人,說道:「希望你們能親自去迎接家人。」 
 
  蕭議和金大堅半信半疑地走下山。 
 
  來到半山腰時,遇見幾項轎子,才發覺兩家的所有成員都已經來到這兒了。兩人不 
禁啞然失原來,吳用早已命令幾名手下,將他倆的家人騙了出來。 
 
  「主人在城外中暑倒了,生命有危險,希望熊和大家見最後一面。」 
 
  於是,他們便忙著趕來。 
 
  蕭議和金大堅平日已習慣平靜安穩的日子,現在卻被騙來加入了山賊行列;但是家 
人既然已被接出,除去了心中顧慮,事已至此,只有想開一點了。 
 
  「不得已之下,我們只好加入梁山泊當山賊了。」 
 
  兩人都說願意配合吳用之計,幫助搭救宋江。 
 
  吳用先擬好了信的內容,便由蕭讓模仿蔡京太師的字體書寫,金大堅也模仿蔡太師 
的印鑑重新列了一個。由於兩人以前就曾仿過蔡太師的字體,現在做起來更輕而易舉, 
一天之內就已完成。 
 
  戴宗便帶著假冒的書信離開山寨,折回江州城。 
 
  吳用送戴宗到金沙灘後,便走回山寨,參加首領們舉行的宴席。席間,吳用深鎖著 
眉,彷彿在思考些什麼。 
 
  「糟了!」 
 
  吳用突然喊了一聲。 
 
  「軍師,發生什麼事了?」 
 
  包括晁蓋在內的眾多好漢,都將視線集中在吳用身上。 
 
  「唉!我竟然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 
 
  吳用呻吟似地說著。 
 
  「那封假信,一定會要了戴宗和宋公明的命。」 
 
  當大家都以迷惑的神情看著吳用時,吳用無力地說。 
 
  「軍師,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晁蓋等人都屏住氣息,注視著吳用。 
 
  「唉!是我的不小心,竟疏忽了一個地方。我犯了天大的錯誤!」 
 
  聽了吳用的話,蕭讓說:「我信上所寫的字,就算是蔡太師看了,也會以為是他自 
己親筆寫的,文句也沒有值得懷疑之處,我有這個自信。」 
 
  金大堅也按著說:「我刻的印鑑地分毫不差,完全和蔡太師的一樣。」 
 
  「沒錯,你們兩位的傑作都是完美無缺,而是我自己犯了天大的錯誤。」吳用按著 
解釋:「我所謂的錯誤,就是在那封假信中,根本不該請金大堅蓋上「翰林蔡京」四 
個篆字。」 
 
  「可是,在蔡太師平常的書信文章中,都蓋有刻著這匹字的印鑑。這個假印鑑,應 
該是不會被識破的。」 
 
  金大堅以確信的口氣回答。 
 
  「是,你刻的印鑑的確是不像假的,因為你曾為蔡太師刻過印鑑。是我吳用疏忽了 
,……大家都知道蔡九是蔡太師的兒子,因此,蔡京應該是以父親的身分回信給兒子, 
所以根本不會蓋蔡京全名的印鑑。」 
 
  因為署上自己的全銜,是公文書信往來的慣例,既然是寫給兒子的家書,自然沒有 
蓋印鑑的道理。 
 
  大家聽了之後,臉色都變得相當難看。 
 
  「快!看派誰趕緊去把戴宗追回來,再重新寫一封信。」 
 
  吳用聽了晁蓋的話,便搖搖頭說道:「沒用的!戴宗曾練過神行術,沒有人能追得 
到他的。戴宗現在說不定已經走五百里遠了。 
 
  ……但是就這樣束手無策也不是辦法,一定要想個計策將他們兩人救出來。」 
 
  「軍師,希望足智多謀的你,能想出好辦法。」 
 
  晁蓋和所有首領們一致期待吳用發揮智慧,想出良謀。 
 
  另一方面,戴宗使用他的神行術,在預定時間內,回到江州城。 
 
  戴宗進了江州城,便直接來到衙門,將假信交給蔡九知府。 
 
  「辛苦了!」 
 
  蔡九知府因為戴宗較預期早了兩、三日回來覆命,一邊接下假信,一邊還對戴宗的 
神行術大感佩服。 
 
  「有沒有見到我父親?」 
 
  「因為我只在東京住一晚,所以沒時間拜見他。」 
 
  「我命令你十天內回來,你才這麼趕吧!」 
 
  蔡九知府邊說,邊拿出信來。 
 
  開頭寫著進貢的箱子已接到,後面又繼續寫著妖人宋江,當今天子要親自問案。必 
須用堅固牢車,派幾名押送的衡役護送,早早送上京來。 
 
  信的末尾附記著,關於黃文炳,皇上決定另有敘用。 
 
  「哦!原來要押送到東京。」 
 
  蔡九知府賞給戴宗二十五兩銀子後,就立刻命令手下準備好押送宋江的事。 
 
  ——成功了! 
 
  戴宗以為一切都順利進行著,便偷偷去了牢城,把這事告訴宋江。 
 
  黃文炳在第二天,正好也帶著當令的水果以及美酒作為禮物,來到了衙門。 
 
  「皇上已知道你的功勞,過些時後,就會有你的敘任命令。」 
 
  「哦!戴宗已經帶太師的信回來了嗎?」 
 
  「是呀!」 
 
  「不管怎樣,能在十天內往返一趟,速度真是快得令人不敢相信。」 
 
  「也只有戴宗的健腳才能做得到。……如果你懷疑怎麼可能在十天之內的時間往返 
,我可以給你看我父親的回信。」 
 
  蔡九知府命令隨從,將信拿出來。 
 
  「那我就拜讀了。」 
 
  一開始的文句,並沒有引起黃文炳的懷疑,他的視線突然移到最後的印鑑上。 
 
  黃文炳目不轉睛的盯著看,按著又重讀信封。 
 
  「怎麼了?」 
 
  「知府閣下,這封信根本就是假的。」 
 
  「什麼?我是牠的兒子,對他的筆跡太熟了,這封信確實是我父親為的沒錯。」 
 
  「恕我直言。平日你父親寫信給你,都用什麼樣的印鑑?」 
 
  「平時都沒有蓋印鑑,只是隨便寫著「父字」而已。」 
 
  「就是這點。一定是什麼人,為了要騙知府閣下,而寫了這封假信。……目前,天 
下最流行的字體是蘇、黃、米、蔡這四大家,只要筆法靈巧的人,都能寫得好。問題是 
在這印鑑;令尊在擔任翰林學士時,平日的書信文章就是蓋這個印,很多人都會看過, 
而他現在已升上丞相的職位,為什麼還用過去職位「翰林」這兩字?再說,對自己的親 
生兒子是不用全衛的。像太師這樣的人,絕不會犯這種不得體的錯誤。……如果你還不 
相信,不妨召戴宗前來,問他在太師府見過些什麼人,又是誰交給他這封回信的,這樣 
,一切都會真相大白。」 
 
  「我知道了。確實,在給兒子的信上,蓋上「翰林蔡京」的印鑑,是很奇怪的事。 
」 
 
  蔡九知府讓黃文炳先躲在屏風後,然後命令手下把戴宗帶來這兒。 
 
  那天,戴宗正在餐館招待朋友吃飯。 
 
  「要我立刻前去,究竟是什麼原因?」 
 
  戴宗懷著滿腹的疑慮,立刻趕往衙門。 
 
  蔡九知府裝成沒事的樣子。 
 
  「前陣子真是人謝謝你了。」 
 
  「沒有的事,我只不過奉命完成任務而已。」 
 
  「嗯……,我想了解你到東京時,是走哪個城門進去?」 
 
  「我到東京那天,天色已很黑了。……嗯,那個城門叫什麼來著?」 
 
  「在家父的官邸門前,是誰替你進去通報的?你晚上住在哪兒?」 
 
  「我將事情告訴看門的,請他將信和箱子抬進去,他說因為夜已深,要我自己找住 
的地方。 
 
  第二天早上,大約五更時分,我又丟到門前,同一個人交給我這封回信,我因為想 
到要在期限之內趕回來,軌沒要求面見太師,就直接回來了。」 
 
  「跟你照面的那個門房,大約多大年紀?皮膚是黑是白?身材是胖是瘦?個子是高 
是矮?另外,他有沒有留鬍子?」 
 
  「這點……因為當時不是深夜就是黎明,所以都沒看清楚,好像不胖本瘦,高矮適 
中,留有不少鬍子……」 
 
  「住口!」 
 
  蔡九知府大聲吼著,並且用鞭子用力抽打戴宗,隨後命令獄卒:「把這傢伙抓起來 
!」 
 
  「我已經完成了任務,有什麼罪?」 
 
  「妳還佯裝不知!本知府不是那麼好騙的!官邸看門的王老爹,早在數年前去世, 
現在看門的人是個還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怎麼有鬍子?我告訴你,不管是從哪兒來的 
信,都不可能由看門的直接交割,一定是由門房交給裏面的張幹辦,再出張幹辦交給李 
都管,然後才交給家父,禮物也是以這個順序送進去,這樣少說也得花上兩天工夫。… 
…昨天,是我疏忽而被你騙了,今天,我要你老老實實說出這封信從哪兒來的,快說出 
來!」 
 
  由於戴宗守口如瓶,從屏風後頭出來的黃文炳,就命令施以更嚴酷的拷問。. 
 
  就算是像戴宗這樣的好漢,也忍耐不住嚴刑逼供,再下去唯恐去了性命,不得已之 
下,戴宗準備招了。 
 
  「正如你所說,那是一封假信。」 
 
  「可惡!你為什麼拿來這封假信?」 
 
  「我在途經梁山泊的時候,突然跳出一群強盜,將我綁進山寨,說是要剖開我的肚 
子,挖出心肝。他們在剝去找衣服時,搜到了您的那封信,並且將箱子搶去。過了不久 
,他們釋放了我,我告訴他們,我這樣是不能回江洲的,不如乾脆把我殺了,挖去心肝 
。這時,他們的首領認為我夠膽識,就偽造了那封假信讓我帶回來。」 
 
  「哼!終於說出來了吧!但是這還不夠,你一定和梁山泊的賊徒共謀,要跟我作對 
是吧?說! 
 
  再不說就打到你吐血為止!」蔡九知府怒叱著。 
 
  但是戴宗卻在內心發了誓,就算被殺,也不能說出事情的真相,雖然被打昏了幾次 
,仍堅持不吐實言。 
 
  蔡九知府知道再這樣下去,一定會逼死戴宗,這才停止拷問。戴宗便被戴上頸枷, 
送入牢房。 
 
  蔡九知府一再對黃文炳的慧眼表示敬佩。 
 
  黃文炳說道:「這傢伙一定是和梁山泊的賊使共謀,恐怕日後將會禍患無窮。」 
 
  「好,立刻將他們兩人的口供明白寫成罪狀,待明天遊街之後,就在市中的刑場上 
,斬首示眾!」 
 
  蔡九知府立刻下了決心。 
 
  「這是個非常好的辦法。如果這樣做,朝廷一定會大為讚賞你的功勞,同時,梁山 
泊的賊徒也沒有辦法劫獄。我認為處刑的時間越快越好。」 
 
  「黃兄,你是我見過最有頭腦的人,我會盡早向家父推薦你的。」 
 
  第二天,蔡九知府傳喚當案孔目,命令立刻寫好宋江和戴宗的罪狀,同時下令,明 
天就拉赴刑場斬首。 
 
  蔡九知府已決定了戴宗、宋江兩人的命運。 
 
  幸好這黃孔目平日就與戴宗有不錯的交情,同時地敬佩他的人格,而今因為想不出 
搭救戴宗的方法,不免黯然神傷。 
 
  為了至少還要讓戴宗多活兩、三天,黃孔目便想了一計,向上頭報告:「我有要事 
稟報。明天是先帝逝世的日子,乃是國家的忌日,後天則是七月十五中元節,應避免執 
行死刑,大後天又是陛下的生日,更不可以執行死刑的。無論如何,請將問斬的日子延 
到五天之後。」 
 
  聽了這些話,蔡九知府地無法表示反對。 
 
  「好吧,就在五天後處死吧!」 
 
  但是執行死刑的日子,仍很快就到了。 
 
  一大早,士兵們就將街道中央的廣場清掃乾淨,並且設好了行刑場。 
 
  早飯後,召集了兵卒五百人以及創子手,在大牢門前等待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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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二時,人牢的牢頭已來到衙門。 
 
  「大人,監斬官已經到了。」 
 
  黃孔目將令牌交給負責的人,把寫有「斬」字的紙貼在蓆旗上。 
 
  由於江洲的官吏和獄卒們,平日都與戴宗和宋江有不錯的交情,也知道他們兩人是 
了不起的好漢,所以,他們都在內心祈禱,希望奇蹟出現,挽救他們兩人的生命。 
 
  「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處刑的準備正積極進行。 
 
  死刑犯要先用膠水刷頭髮,縮成鵝梨形,在髮上各插個用紅綾做的假花。按著,拉 
到青面聖者案前,各給一碗「長休飯」和「永別酒」。 
 
  當這些都完成之後,就將要被套上刑具,拉出牢獄。 
 
  宋江和數宗早已做好心理準備。 
 
  兩人無言地看著彼此,點著頭,吃完長休飯、永別酒。 
 
  當兩人一走出牢門外,那些一直在守候的人群,都因宋江、戴宗那從容的表情,而 
感到更加悲涼。 
 
  城中廣場上的馬路,湧來了一、兩千人,將廣場圍成一層又一層的人牆。 
 
  「退下去!退下去!安靜點!不要在這兒擠來擠去。」 
 
  獄卒推開圍在那兒的人摹,然後兩個創子手及宋江、戴宗方能進入刑場。 
 
  在刑場之中,早就有五百名拿著槍棒的士兵,目不轉睛地警戒著。 
 
  宋江南面跪著,戴宗則而此跪著。 
 
  負責監斬的蔡九知府,則要等到午時三刻才會來到刑場。 
 
  宋江和戴宗的脖子士都掛著一塊牌子,牌子上這樣寫著——江州府人犯宋江,故吟 
反詩,妄造妖言,勾結梁山泊強盜,意圖謀反,依法問斬!另犯一名戴宗,與宋江暗遞 
私書,勾結梁山泊強寇,通同謀叛,依法問斬:監斬官江州知府蔡得章 
 
  不久,午時三刻已到,蔡知府騎著馬來到刑場。 
 
  佇立圍觀的人摹,聽見兩人就要被處刑了,立刻就騷動起來。 
 
  就在那擁擠的人群中,東邊有一群玩蛇的乞丐,拚命推擠向前,士兵立刻出來制止 
。 
 
  「不要鬧!安靜點!」 
 
  西邊也有一群耍槍賣藥的人,也使勁地要推擠到前面。 
 
  士兵們拚命準備把他們推回人群裏。 
 
  「你們把這兒當成什麼地方?要看就安靜點,還不趕快退回去!」 
 
  這時,那群使槍棒的人回嘴道:「怎麼那麼囉唆!我們走遍天下各地,各種場面都 
見識過,就算是天子親自處死犯人的現場,我們也曾見過。在這種鄉下地方,只不過要 
處死這麼兩個人,就大驚小怪的。……走開!不要妨礙我們觀賞,真是可惡!」 
 
  賣藥人說完後,更是和士兵們擠成一團。 
 
  蔡九知府跨在馬背上,立刻喊叫:「把那群吵鬧的人打出去!手下不必留情!不准 
他們進入場內!」 
 
  這時,有一群腳大自南面發出了喊聲,想要推開人群,走到前面來。 
 
  「喂!這裏是刑場,你們居然敢不當一回事!」 
 
  士兵們怨聲斥責著。 
 
  「我們有東西要送給知府,不要阻止我們通過,我們不會妨礙斬首的。」 
 
  「不行,就算是要送東西給知府,也不能從這兒經過,走其他的路去!」 
 
  聽見士兵的話,腳夫們也就彼此使眼色,退了下去。 
 
  而在北面,也有一群行商打扮的人,推著兩輛車朝人群衝過來。 
 
  當士兵預備要阻止時,行商立刻排成一列,並且用兇惡的眼神瞪著士兵。 
 
  「除了這條路,我們根本不認得其他的路,我們就是要走這條路經過。」 
 
  蔡九知府看見四面都起了騷動,立刻下了命令:「斬!立刻處刑!」 
 
  創子手取下了宋江和戴宗的頭枷,舉起大刀。 
 
  突然,一名行商跳上了車,取出藏在懷中的銅鑼,用力敲打雨聲。 
 
  這個敲打銅鑼的人,原來正是晁蓋。 
 
  以銅鑼為信號,埋伏四面的人——行商、腳夫、賣藥郎以及乞丐,發出了震天撼地 
的喊叫聲,一起殺入刑場。 
 
  這時,從十字路口一家茶館的二樓,有一名像猛虎般的黝黑大漢,光著上身,露出 
強健的筋骨,宛如平地一聲雷般地,從半空中跳了下來。 
 
  他手上拿著兩把板斧,身上像長有翅膀似地降落刑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 
兩名創子手揮過去。 
 
  「完了!」 
 
  「阿!」 
 
  口 
 
  那兩人都給砍死了。 
 
  「接下來就是你了!」 
 
  蔡九知府早已嚇破了膽。 
 
  「退!退回去!」 
 
  蔡九知府驚慌大叫,掉轉馬頭逃了出去。士兵雖然將大漢包圍起來,但是他們全不 
是那人的對手,也只有束手無策地被大漢打得慘叫連連。 
 
  至於那些行商、腳夫、賣藥郎以及乞丐,都是梁山泊的好漢化裝而成的。 
 
  玩蛇的乞丐是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白勝扮的,他們手持短刀,朝著士兵衝殺 
過去。 
 
  耍槍棒的賣藥郎,則是燕順、劉唐、杜遷、宋萬化裝的,他們恣意揮舞著手上的槍 
棒。 
 
  裝扮成腳夫的,是朱貴、王矮虎、鄭天壽、石勇,他們拔出事先藏在磅秤裏的白刃 
,像惡鬼似地衝殺過去。 
 
  至於那些打扮成行商的人,則是首領晁蓋,以及花榮、黃信、呂方、郭盛。他們拿 
出藏在貨物中的弓箭,發射出去,不久就射死了數十名士兵。 
 
  他們衝入混亂之中,將宋江和數宗扶出來。 
 
  「我們來救你們了!」 
 
  「成功了!」 
 
  大家都高聲歡呼著。 
 
  那名揮舞著兩把板斧,宛如天兵神將的人,就是黑旋風李逵。在他的眼中看來,梁 
山泊的那些人簡直沒有一個好漢,只有他自己李他站得上檯盤。 
 
  李逵一直靜靜等待這天來臨,就算他是單獨一人,也要把戴宗和宋江救出來。 
 
  晁蓋看見李達以阿修羅的英姿出現時,便自言自語地說著:「戴宗說過認識一個粗 
人,自己曾照顧過他,說不定就是那個人。」 
 
  晁蓋想了一想,立刻就大叫:「那位好漢是誰!請報上名!」 
 
  李逵根本沒有時間回答,為了將士兵一個個斬殺殆盡,早已渾然忘我。 
 
  晁蓋命令手下先護送戴宗、宋江離開,又說:「跟在那個黑漢後面。」 
 
  現在,位於十字路口上的廣場,已成了名副其實的人間地獄了,兵民的屍體都橫陳 
在一起,血流成河,連土地也被染成朱紅色了。 
 
  首領們邊保護宋江和戴宗,邊隨著大漢跑到街角。終於,眾人逃出了城外。 
 
  負責殿後的是花榮、黃信、呂方、郭盛,各拿著弓箭朝追來的人射去,所以沒有一 
個士兵能夠攻擊到他們任何一人。 
 
  黑旋風李逵一直跑到江邊,不分青紅皂白,連在江邊徘徊的人都加以砍殺。 
 
  追上來的晁蓋急著大喊:「老百姓是無辜的,不要再殺人了!」 
 
  然而,李逵並沒有聽見晁蓋的喊叫。 
 
  他只要看見人影就立刻衝過去,雙斧一揮,對方就成了幽冥冤魂。李逵彷彿是隻嗜 
血的發狂野獸。 
 
  就這樣發狂似的,沿河岸奔跑了六、七里路,只見前面橫著一條滔滔大江,已經沒 
有路了。 
 
  晁蓋咋舌叫道:「如果官府的軍隊追來,這兒就會成為修羅地獄了。」 
 
  一直到這個時候,李逵才回過頭來,露出了笑容。 
 
  「大家不用擔心,前面有一座廟。」 
 
  李逵邊說邊指著前方。 
 
  果真,一座大廟面河而立。 
 
  左右兩扇大門緊緊關者,李逵用兩把板斧把門劈開。 
 
  晁蓋等人都到逵之後,他看見廟約兩側種滿了檜樹和松樹,正面匾額用金字刻著白 
龍神廟宋江和戴宗進入廟後,都慶幸自己終於獲救了。 
 
  「就像是作夢一樣。」 
 
  聽見宋江的喃喃自語,晁蓋笑了出來。 
 
  「宋公明先生,如果你當初留在梁山泊,現在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至,那單 
獨一人殺入刑場的黑漢,到底是誰?」 
 
  「他就是有黑旋風之稱的李逵。」 
 
  「真是個可怕的人物!就算是用惡鬼羅剎也難以形容他,不愧是名好漢。」 
 
  晁蓋等人,再次表示了他們的佩服。 
 
  只見黑旋風李逵擺好架勢,站在廟門前,只等官兵一來,就要將他們殺得片甲不留 
。 
 
  「看來,那些沒有用的衙役是不會追來的。」 
 
  李逵踏著重步,提著雙斧,準備從廟廊下走出去。 
 
  宋江看了便問:「你要去哪兒?」 
 
  「我要去把這廟的住持找來,砍下他的頭。我們來了這麼久,這畜牲居然還不出來 
迎接,反而緊閉大門,太膽小沒用了!我準備將他殺來血祭。」 
 
  「我看這事算了!先到這兒來,同梁山泊的首領們打聲招呼。」 
 
  「對了!我怎麼會忘了打招呼。」 
 
  李逵將兩把板斧放下,走入廟的正殿,來到坐在上席的晁蓋面前,將兩手伏在地上 
。 
 
  「我明李逵,是個沒有什麼學問的莽夫,不懂得什麼禮節,請原諒——」 
 
  晁蓋微笑地回禮,對牠的勇猛更是大大稱讚,並且將其他首領介紹給他認識。 
 
  無意中,朱貴和李逵發現兩人竟是同鄉,他們看著對方,非常的高興。 
 
  「因為晁蓋首領的命令,我們跟在這位大漢李逵後面,才來到這兒。現在,我們臨 
著大江,又沒有船可以搭乘,如果城內的官軍追到這兒來,我們該怎麼辦?」 
 
  花榮說出了他心中的不安。 
 
  李逵卻以輕鬆的口氣回答:「這點不用擔心,在他們攻來之前,我們大可以再攻入 
城內一次,把蔡九知府和城內所有官兵,殺個片甲不留。」 
 
  「李逵,不許胡鬧!」戴宗怨聲斥責著:「城內共有六、七千軍隊,就算我們一起 
攻進去,也未必有勝算。」 
 
  這時,在觀察江上動靜的阮小七說:「啊!對岸出現了五、六艘船。我們兄弟三人 
,這就游過去,把它們拖過來。」 
 
  「那就拜託了!」晁蓋點著頭說。 
 
  阮氏三兄弟脫下衣服,將短劍佩在腰上,軌飛身跳入水中,只見那三個人的身影逐 
漸越變越這時,又有三艘船從上游順風而下,船上分別乘有十餘人,各自拿著武器, 
若起來像是要捉拿宋江的官兵。 
 
  「看來,我們完了。」 
 
  可是當船接近的時候,他們卻發現前來的人並不是官兵。 
 
  最先那般的船頭上,佇立者一人,手中拿著閃閃發光約五叉槍,這個人無疑就是張 
順。 
 
  「啊!他們是自己人!」 
 
  宋江高興地叫著。 
 
  可是,張順並沒有發現站在廟前的人是宋江。 
 
  「你們是什麼人?」 
 
  聽了張順的吼叫,宋江向他揮動雙手。 
 
  「哦!是宋江先生!」 
 
  「請你幫幫我們!拜託了!」 
 
  「遵命!」 
 
  三艘帆船像箭矢一樣迅速划來,宋江和所有的好漢們率著手下走上船來。 
 
  張順帶著十餘人在最先的那艘船上;第二艘船上,百張橫、穆弘、穆春、薛永,也 
是領著十多人;第三艘船上,則是李俊、童威、童猛,率領鹽販弟兄十多人。 
 
  張順立刻跳到宋江面前。 
 
  「啊!太好了!宋大哥,你終於重獲自由了。自從聽說大哥被捕的消息之,我就決 
定不惜犧牲生命,也要將你從大牢救出,如今已召集人馬蓄勢待發,每天都焦急不安。 
不久,又聽見戴院長也已被捕的消息,我甚至因而覺得無能為力而絕望。我與兄長討論 
的結果,決定請求穆太公幫忙,率眾人來到江州,如果運氣好的話,可以將你和戴院長 
救出來。不過,現在你們已平安脫險,真是太好了!請問,救你們出來的,是不是梁山 
泊的人?」 
 
  「不錯!這位就是首領晁蓋。我來替你們雙方介紹認識。」 
 
  宋江把晁蓋等十七人,及張順等尤人,一一介紹認識。再加上戴宗和李逵二十九名 
好漢,他們在白龍廟內起誓,結為義盟。 
 
  這可稱為「白龍廟小聚義」。 
 
  「在這個時候,若是有酒可喝就更好了。」 
 
  李逵說完,卻傳來了慌張的腳步聲。 
 
  「發生什麼事了?」 
 
  李逵衝出廊外,一名梁山泊的手下跑進來報告:「江州城派出了大批軍隊,沿路鳴 
金擊鼓,一片旗海,槍戰林立。在最前面的是一隊穿著甲冑的騎兵,後面全是士兵,手 
中都拿著刀槍斧頭,大概共有五千人。」 
 
  「好,知道了!」 
 
  李逵走進廟內,對裏面的好漢大叫:「大家都聽著,江州城的士兵已經攻出來了! 
現在只有大戰一場,管他什麼屍山血河!」 
 
  晁蓋立刻站起來說:「事到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有句話說:一不做二不休,待 
咱們殺光江洲的軍隊之後,大家再回梁山泊。」 
 
  「是!遵命!」 
 
  好漢們異口同聲地回答。 
 
  二十九名好漢加上手下,也只不是一百多人而已。但是如果要比士氣,追趕而至的 
江州軍隊,和他們真有天壤之別。 
 
  拾著兩把板斧,朝廟外一躍而出的黑旋風李逵,看起來像隻猛虎。 
 
  不久,大家也都拿起武器,如風一般地跑了出去,每一位好漢們的心中,都抱著不 
畏死的英勇鬥志。 
 
  劉唐和朱貴先將業已精疲力盡的戴宗護送上船。 
 
  李俊、張順,以及阮氏三兄弟則待在船上,等大家回來後好迅速開船逃走。 
 
  從江州城派出來的軍隊,接到了屬下的急報,於是穿著盔甲的騎兵排成一列,手中 
拿著弓矢長槍,後面徒步而來的士兵,手中揮著旌旗刀劍,敲打著銅鑼,發出吶喊。 
 
  如果是常人,只要看見眼前殺來的大軍陣勢一眼,就必定膽怯退縮。 
 
  然而,官兵迎擊的卻不是普通的人。 
 
  打頭陣的是李逵,他光著上身,夕陽下露出他黝黑發逵的筋骨。後面的是花榮、黃 
信、呂方、郭盛,均是能獨當一面的好漢,他們都奮勇向前衝殺。 
 
  花榮邊往前衝,邊擔心李逵會被箭射中,於是拿起了自己的彈弓,瞄準騎兵隊的指 
揮官,遠遠地一箭射去。 
 
  箭不偏不倚地射穿了他的咽喉。 
 
  李逵見機,立刻衝入了因指揮官死亡而陣腳大亂的騎兵隊中。 
 
  「阿!」 
 
  馬兒們聽見可怕的叫聲,前蹄都驚跳了起來。 
 
  李逵如人無人之地,揮動著兩把板斧。很快的,只要是李逵所及之處,無論人馬 
,均身首異地。 
 
  雖然只有李逵一個人,但是騎兵隊早已喪失戰力,大半數的人立刻掉轉馬頭逃了回 
去,來不及閃躲的士兵,甚至被踐踏而死。 
 
  其餘眾家好漢們,殺入早已混亂的軍隊,揮舞著自己的武器,驅逐敵人。 
 
  與其說是戰鬥,不如說是猛獸追擊四處逃散的獵物,展開大規模的殺戮。 
 
  淒慘的叫聲不絕於耳,百餘名黨徒發出叫喊聲,揮動刀槍,鮮血四濺。這百餘名好 
漢,居然打敗了五千餘名官兵。 
 
  不到半小時,官軍已全部潰敗,趁著天黑,慌亂地退回江州城。 
 
  好漢們從後緊追,聲勢驚人,眼看就要衝入城內了。 
 
  這時,城牆上出現了一些官兵,迅速丟下圓木大石,射下火矢。 
 
  晁蓋立刻下令:「退回去!」 
 
  這時,李逵已準備用板斧劈開城門。 
 
  「黑旋風!我看這樣就夠了。」 
 
  花榮阻止他再蠻幹下去。 
 
  「那麼,蔡九知府那傢伙的狗命就留了下來。」 
 
  李逵亂吼一遍,又暢聲大笑。 
 
  好漢們重新聚集白龍廟,一共只喪失了十二名手下而已。 
 
  勇敢的二十九名好漢中,也只有宋萬受了輕傷。 
 
  「來,讓我們為勝利歡呼!」 
 
  在晁蓋的指揮下,好漢們發出驚天動地的呼聲。 
 
  隨後,眾人踏上停泊在岸邊的船,三艘船都張滿了帆,一起向前航去。 
 
  船迎著風,在江上航行著。 
 
  「太好了!」 
 
  「現在那個蔡九知府,恐怕一個月內都難以安睡了。」 
 
  「咱們確實把他嚇得半死了。」 
 
  船很快地就到逵了對岸。 
 
  穆弘將所有的好漢都請人自己家中。 
 
  穆太公地出來和大家見面,並且為宋江的平安而感到高興。 
 
  「我好像作了場夢似的,無法相信這是真的。」 
 
  宋江這樣自言自語。 
 
  在穆太公家,大家都脫下沾血的衣服,換上新衣,同時,也舉行盛大的宴會。 
 
  慶祝勝利的酒宴,可說是非常盛大。 
 
  晁蓋再次表逵了謝意,因為如果不是穆春、穆弘兩兄弟駕船前來搭救的話,梁山泊 
的弟兄可能現在已經全部受到五花大綁的恥辱了。 
 
  穆太公問:「以數百人戰勝五千名官兵,這是什麼鬼使神差?」 
 
  「完全是李逵先生的功勞。」 
 
  晁蓋這樣說完,李逵便蠻不在乎地說:「哪裏!我只不過是朝一群螞蟻踩來踩去而 
已……。然後,大家就聯手從後面攻了上來。」 
 
  聽得大家都笑了出來。 
 
  宋江起身說道:「我要再次慎重道謝。如果不是大家捨命相救,我和戴院長可能早 
已慘死。 
 
  這份大恩,也不用我多謝。但是,最可惡的還是黃文炳這個人,他硬是唆使知府, 
不僅逮捕了我,甚至還想處刑戴院長,我發誓一定要報仇。請大家助我一臂之力,把黃 
文炳殺了。」 
 
  晁蓋聽了搖搖頭。 
 
  「像這種拚命一搏的打法,只能有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蔡九知府都是聽黃文炳 
之計,如今那個狡猾的傢伙一定會設法保護自己,苦思對策,嚴密防守,我們不如先暫 
時退回山寨,等到覷著好時機,再廣攬兵馬,聽取吳學究和孫勝兩位先生的神算鬼謀, 
並且加上林沖和秦明等人,一舉攻入江州城,為你報仇如何?」 
 
  聽了這話,宋江便說:「可是,一回到山寨,再要攻出來恐怕就不太容易,因為距 
離太遙遠了。而且如果江州發出命令,在四面八方布下嚴密警戒,也末可知。我認為現 
在就是攻入江洲的最好時候。」 
 
  花榮也說:「宋公明先生說的沒錯,只是我們對江州城內的地理環境不了解,不知 
該從何處攻入,如果失敗了,則有全軍覆沒的可能。因此,勢必要派人潛入江州城,以 
及黃文炳所住的無為軍察看。經過了今天的事,黃文炳很可能因擔心自己的性命而換了 
地方居住,這點也一定要查出。」 
 
  薛永也非常贊成花榮的主張。 
 
  「我有行走江湖的經驗,同時我對無為軍也算熟悉,就由我去刺探好了。」 
 
  晁蓋也贊成花榮的意見,宋江只有答應。 
 
  「那就這樣決定了。」 
 
  其他首領也沒有人反對。 
 
  薛永當晚便朝江州出發,其餘的人都留在穆宅內,一方面演練模擬攻打江州城,一 
方面整備武器,其研操縱大小船隻的方法。 
 
  兩天後,薛永回到穆家,同時帶來了一個人。 
 
  「這位壯士是誰?」 
 
  宋江發出疑問,薛永便詳加解釋:「大哥想要報仇,不能沒有這個人。他姓侯名健 
,是洪都人,他裁縫的手藝可說是神乎其技,幾乎看不見他的手指在動,針線就穿梭自 
如,這可一點地不誇張。不僅如此,他也喜歡使槍弄棒,是我薛永親自調教牠的。由於 
他膚黑手長,所以有「通臂猿」之稱。」 
 
  當晁蓋詢問有關江州和無為軍的地理位置時,侯健說:「因為我曾住在無為軍的黃 
文炳家中擔任裁縫,因此,無論你問任何事,我都能立刻清楚地回答。」 
 
  侯健按著對城內的狀況加以說明。 
 
  這次戰死的官兵有五百人,負傷的有兩千人以上,蔡九知府已派急使到朝廷請求援 
兵。如今城門一到正午就會關上,並且嚴加調查出入者的姓名,可說是相當嚴謹。 
 
  準備處刑宋江和戴宗死刑的罪魁禍首乃是黃文炳,蔡九知府只是受其操縱而已。由 
於侯健留住那兒,才能知道事情真相。 
 
  知道自己竟然住在大壞蛋的家中,侯健十分後悔,他也一直想找機會離開。然而, 
因為黃文炳對穿著非常講究,所以無論侯健怎麼要求,他都不答應。 
 
  黃文炳是退職的通判,為人非常狡詐,以陷害別人為樂。他由於在江州被任為官衙 
顧問,經常向長官告密,逮捕無辜的人民,使許多人被迫逃亡,被逼自殺的也為數不少 
。 
 
  奇怪的是,黃文炳有位胞兄黃文燁,這人心地非常善良,經常服務他人,施捨貧戶 
,造橋塑佛,大家都稱他為「黃面佛」。 
 
  相反的,黃文炳卻被人稱為「黃蜂刺」。 
 
  這兄弟兩人早已分家,住處只隔著一片林子,出入則共用一條巷子。哥哥黃文燁住 
的較靠近北門那頭,弟弟家則是傍著城牆而建。 
 
  侯健還住在那兒時,曾隔著牆聽見黃文炳用得意的口氣,對前來找他的哥哥黃文燁 
說,是因自己的功勞,才讓宋江和戴宗伏罪的。 
 
  這時,黃文燁怒叱:「為什麼要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人家和你無冤無仇,卻 
給你害得人頭落地。昧著良心做這種事,簡直是混蛋透頂!以前我就認為,你的作為必 
會招來天譴。你為什麼不好好做事,故意要惹禍上身呢?」 
 
  黃文炳聽了大笑道:「哥哥,你等著瞧吧!我不會受到天譴的,反而會受到天恩。 
天子已準備獎賞我了。」 
 
  侯健敘述了他們兄弟爭執的情形之後,又繼續說下去:「當在廣場設了刑場,準備 
要斬宋江和戴宗的時候,突然有許多化裝成各行各業的人衝進來,將他倆救了出去。當 
黃文炳接到怠報,就立刻策馬到蔡九知府家中,不過現在可能已經回去了,而且正在那 
兒垂頭嘆氣呢!」 
 
  宋江起身問道:「順便問問,黃文炳的家和他哥哥家離多遠?」 
 
  「他父親留下了一幢巨宅,分給兩兄弟居住,因此只隔著一片廣大的菜園和樹林。 
」 
 
  「黃文炳家有什麼人?幾個傭人?幾個房間?」 
 
  「房間有二十多間,男女傭人共有五十人。」 
 
  「太好了!這是上天要幫助我完成報仇的心願,才把你派來的。我一定要報仇!」 
 
  宋江毅然決然說,大家也同聲附和:「宋公明先生,我們一定會幫你完成心願,把 
那可惡的歹,送入地獄!」 
 
  宋江深深道謝,並且說:「我要先說好,可恨的只是黃文炳一個人,請不要傷害無 
為軍內無辜的人民,至於黃文炳的哥哥是個仁德之人,千萬不耍傷害他。我們要想個巧 
妙的計策,減少他人受害,遠望各位弟兄成全。」 
 
  大家答應聽宋江的指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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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經過一段時眉的思考後,宋江便開始指揮部署首先,他請穆太公準備裝有三叉戰的 
袋子八、九十個,以及蘆柴百束,人船五艘,小口兩艘。 
 
  張順和李俊負責指揮兩艘小船,人船則分由張橫、阮氏三兄弟、童威,率領善泳的 
手下,等待命令行事。 
 
  其次,侯健、薛永、白勝,潛入無為軍城內,約定明日三更二點在城外施放繫有鈴 
鐺的鴿子。 
 
  聽見鈴聲後,白勝就爬上城牆,把白旗豎在靠近黃文炳家的城牆上故標幟。 
 
  石勇、仕遷兩人扮成乞丐,躲在城牆旁,待看見火光之後,立刻殺死城門警備的 
士兵。 
 
  宋江的計謀,可說非常明快俐落。 
 
  待全部的首領都分配好任務之後,大家便各自離開了。 
 
  約定的時間到了,大家分別搭上大船小舟。 
 
  只有朱貴和宋萬留在穆太公家,等待好消息。 
 
  首先,竟威駕著快船,出去偵察敵情,他的手下則藏在船艙中。 
 
  季節正好是七月末,仲夏的夜風沁涼,半輪明月掛在空中,射下光芒,溪流清澈見 
底。左右的山巒,在月光映照下,清晰可見。 
 
  初更時分,所有的大小船隻都偷偷靠近了無為軍的江邊,大家不吭氣地躲在蘆葦叢 
中。 
 
  這時,竟威划著漁船回來。 
 
  「城內非常安靜,好像大家都睡了。」 
 
  「好!」 
 
  宋江指揮大家把沙袋和蘆柴搬上岸,在黑暗中朝城牆靠去。 
 
  由於城上有看守的官兵,大家都緊張地向四乃張望。 
 
  二更時,從城內傳來了報時的鼓聲。 
 
  宋江命令把沙袋和蘆柴堆在城牆下。 
 
  張橫、阮氏三兄弟泊下了船,其他首領拿著自己善用的武器,跟在宋江後面。 
 
  據侯健表示,黃文炳住家旁邊的城牆,離北門約有半里遠。 
 
  又靜靜等了一段時間,三更終於到了。 
 
  「放鴿子——」 
 
  在宋江的吩叫下,手下們放出了鴿子。於是羽翅聲、鈴聲劃破了寂靜的夜空,鴿子 
高飛而去。 
 
  這時,作為信號的白旗升上了竹桿,在城上飄揚。 
 
  「開始!」 
 
  宋江命令將沙袋一個個堆起,自己先爬上去,手下們也抱著蘆柴跟著爬上去。 
 
  在城牆上等待宋江的自勝,用手指者前方。 
 
  「你看!黃文炳家在那兒!」 
 
  「薛永和侯建呢?」 
 
  「他們兩人早已進入黃文炳家,只等大哥你來。」 
 
  「石勇、杜遷躲在城門旁嗎?」 
 
  「是。」 
 
  「好!我們衝進去!」 
 
  宋江和首領們用繩索沿著城牆而下,進入黃文炳家,手下們也抱著蘆柴衝過來,大 
家各依安排好的工作行動。 
 
  先行潛人的侯健,打開菜園的木門,叫手下把蘆柴搬進去。 
 
  薛永用事先準備好的火炬點燃蘆柴,火勢很快就擴散開來。 
 
  首領們敬至四面八方,為了讓黃文炳無處可逃,蘆柴的位置都事先安排好。 
 
  「失火了!」 
 
  百餘人一起喊著。 
 
  黃文炳家裏面的人立刻跑了出來,指著菜園外的黃文燁家,那兒也有可能受到波及 
。 
 
  「糟了!」 
 
  「把家當搬出來!」 
 
  「準備水!快把火澆滅。」 
 
  宋江及首領們看見引起的大騷動,便發出喊聲,斬殺過去。 
 
  頓時,到處都發出了慘叫的聲音。 
 
  被刀砍殺、被搶戳刺、被棒打倒的人,在斷氣前發出的哀號此起彼落。 
 
  這些犧牲者都是在黃文炳家做事的,所以只能說是他們的運氣不好而已。 
 
  每個梁山泊好漢的身手部有兩下子,而且他們懷有萬丈雄心,非把惡徒「黃蜂刺」 
抓來血祭不可。 
 
  在他們面前,沒有任何人能夠反擊。 
 
  不多久,黃文炳的家眷已被殺得一個不剩,然而卻沒有看見黃文炳本人出現。 
 
  「哼!黃文炳那傢伙逃到哪兒去了?」 
 
  大家在宅內四處搜尋,都沒有找到黃文炳。 
 
  但是黃文炳經年累月搜刮民財而得的龐大家產,全被梁山泊奪了下來。 
 
  在口哨的號令聲中,眾人裝滿了幾箱幾籠的珠寶,全都運往城外。 
 
  另一方面,石勇和杜遷一看見迅速升起的火勢,便拔出身上的短刀,將守衛城門的 
士兵全都殺了。 
 
  住在附近的居民,深怕自己家宅受到波及,都拿出梯子,提著水桶,準備要救火, 
石勇立刻張開雙手阻止。 
 
  「等一下!我們是梁山泊的人,特來征討橫逆無道的黃文炳。眼前的大火只不過 
是要嚇唬敵人而施的計策,並不是真的火災。各位請安心回家!不要妨礙我們的行動。 
」 
 
  然而居民仍是半信半疑的,並沒有離開。 
 
  這時,黑旋風李逵提著兩把板斧出現,附近的住民一看見他,便四處逃散了。 
 
  花榮拉著弓,站在後面的路上,當一隊守衛城門的士兵急馳而來時,他便便朝一馬 
當先的那人放出一箭。 
 
  「如果有不怕死的,就過來吧!」 
 
  一隊士兵立刻慌亂地轉身逃走。 
 
  這時,薛永用火把點燃了黃文炳的屋子,於是這幢宏偉的建築物,就在熊熊大火中 
燒了起來。 
 
  狂風吹著黑煙,火光照亮了夜空,雕樑畫棟全被火焰包圍。黃文炳使盡奸計,花了 
龐大費用所建的華宇,僅在一瞬間,便被燒成了灰燼。 
 
  「現在,打開城門!」 
 
  只聽李逵大聲吶喊,按著便傳來了敲擊鐵鎖的聲音,然後大門哎呀地被推開了。 
 
  梁山泊的好漢,一半從城牆爬過去,一半從大開的城門衝入。 
 
  無為軍的人民聽見梁山泊的人在行刑場展開了屠殺,都躲了起來。 
 
  宋江及所有的好漢們,對於沒能捕到黃文炳施以報復,都非常懊惱,但是現在也只 
好暫時搭船離開。 
 
  江州城內的人民看見無為軍發生了大火,把夜空都染紅了,自然引起了大騷動。 
 
  黃文炳這時還留在衙門,正對蔡九知府巴結奉承。 
 
  「無為軍那兒起火災了!」 
 
  ——難道會是……? 
 
  當黃文炳接獲報告時,心中有股不祥的預感。 
 
  「我的心情很亂,先行告退!」 
 
  黃文炳趕忙向知府辭行,於是知府派官船送黃文炳回去,黃文炳拜謝後,就與隨從 
搭上官船離去。 
 
  愈靠近無為軍的江面,黃文炳心中的不安愈明顯。 
 
  北門那一帶,不停有火舌竄出,而黃文炳的家正是在那個方向。 
 
  ——天啊!這是怎麼回事! 
 
  黃文炳彷彿作了一場惡夢似的。原本在他家中,他囤積了二十多年來辛苦蒐集的 
稀世珍寶、金銀財物,一輩子也享用不盡。 
 
  ——那些財物是被搶了?還是被燒成灰了? 
 
  像黃文炳腦筋這樣靈活的人,當然知道現在不該回到無為軍,而該留在江州城,否 
則將遭致危險。 
 
  但是人的物慾常會遮蔽了理性。 
 
  船離無為軍越來越近。 
 
  這時,一艘小船以飛快的速度朝這邊駛來,與官船擦舷而過;又有一艘小船划了過 
來,也是朝官船直衝過來。 
 
  「喂!想幹什麼?船這樣撞是會翻的!」隨從怒吼著。 
 
  這時,一名大漢站在小船的船頭喊道:「我們要去江州報告關於火災的事,才這麼 
急的。」 
 
  「失火的地方在哪兒?」黃文炳從船艙探出身體詢問。 
 
  「是北門附近的黃通判家!梁山泊那群強盜,殺光了他的家人,還將金銀財寶全搶 
光了!」 
 
  「啊!原來遭殃的是我家!」黃文炳慘叫著。 
 
  那大漢聽了黃文炳的話,就伸出手中的長鉤,將官船拉到小船旁邊,並且迅速跳上 
去。 
 
  「啊!這傢伙是……梁山泊的!」 
 
  黃文炳當場愕然,返身朝船尾奔去。 
 
  這時,先前那艘擦舷而過的小船上,有人跳入水中,潛伏在官船底下,等待黃文炳 
現身。那人就是浪裏白條張順。 
 
  黃文炳一逃入船尾,張順便跳出來,立刻將他制伏。 
 
  「喂!被我捉到了!」 
 
  「好!」 
 
  回應的人就是先前跳到船頭上的混江龍李俊。 
 
  負責划官舶的船伕們,看見這突來的兩個人,立刻嚇得縮成一團。 
 
  李俊告訴船夫們:「我們不會加害無辜,我們只是要抓黃文炳一人而已。你們可以 
划回江州,並把我們的話傳給蔡九知府那個蠢貨,懂嗎?告訴他,我們梁山泊的一夥人 
,不久就會去取他的人頭。聽懂了嗎?」 
 
  「是,是,我們一定會轉告的。」 
 
  李俊和張順用麻繩將黃文炳五花大綁,移到小船上,然後放走了官船。 
 
  兩艘小船竟意外捕獲了一心想要的獵物,便划著船朝穆太公家駛去。 
 
  「喂!黃文炳被我們抓回來了!」 
 
  岸邊梁山泊的一夥人,聽見自江上傳來的叫聲,大家都歡呼起來。 
 
  「這真是上天保佑!」 
 
  宋江跪了下來,仰望浩浩星空,感謝老天爺幫忙。 
 
  當黃文炳被推進穆太公家的院子時,衣服已被剝光,然後綁在柳樹上。晁蓋領著梁 
山泊所有的首領們,摹聚在黃文炳身旁。 
 
  宋江站在二十九名好漢面前,對黃文炳說:「黃文炳!你跟我以往並沒有任何怨恨 
,也素不相識,但是你為什麼處心積慮要殺我?並且再三唆使蔡九知府,務必判戴宗和 
我宋江死刑,你到底有什麼理由?聽說你諂媚權勢,欺壓良民,中飽私囊,無為軍的人 
都叫你「黃蜂刺」。你這惡人,跟你哥哥黃文燁完全不一樣。……現在,我就要把你的 
毒刺給拔出來!」 
 
  「我認栽了!要殺就快殺!」 
 
  黃文炳已抱定必死的決心。 
 
  晁蓋說:「我看你這個傢伙沒有藥救了。我本以為你臨死前會良心發現,好好反省 
自己的所作所為,現在看見你這種目中無人的態度,實在不能饒恕!」 
 
  宋江便要求黑旋風李逵:「這人想判你最尊敬的戴宗先生死刑,因此,你能不能替 
戴宗先生把他處置掉?」 
 
  「沒問題!我看這傢伙肥胖有肉,可以將肉一片片切下,燒烤之後當下酒菜。」 
 
  李逵拔出匕首,朝黃文炳的大腿猛刺一刀,便挖了一塊肉下來。 
 
  「啊!」 
 
  黃文炳慘叫一聲,就昏過去了。 
 
  李達用火薰了薰那塊肉,就一口吞進肚裏。 
 
  「味道真不錯!」 
 
  也只有李逵才做得出這種事。 
 
  按著,李逵用刀剖開了黃文炳的肚子,伸手將肝撕了下來。 
 
  「現在,各位頭頭將有釀酒湯可喝了。」 
 
  不久,宋江走進房間,平伏在地上。 
 
  晁蓋皺眉問道:「公明先生,為什麼要這樣?」 
 
  宋江兩手仍伏在地上。 
 
  「我有事要稟明各位。……我年輕時就入官府為吏,多少有點名氣,自己一直想與 
天下英雄好漢結為至友,奈何自己才疏力薄,無法與好漢們結夥,如今更因罪而被流放 
到江州。想當初,本要直接前往梁山泊,好結識晁首領及所有的英雄好漢,卻又因為一 
封家書而回家,想起來,只能算是自己不智。……豈知又因天意,中了黃文炳的奸計, 
甚至差點連累戴院長被蔡九知府處死。 
 
  這次幸而有各位英雄的幫助,才能死裏逃生,又助我完成報仇之心願。這份大恩, 
我將銘記在心,永生難忘。現在,我請求加入成為梁山泊的一份子,希望各位能答應。 
……天下雖大,卻沒有一處可容我五尺之軀。所以找跪在這兒請求大家,我只求居於末 
位,永留梁山泊。」 
 
  對宋江的請求,首領們都大為歡迎。 
 
  李逵徒然站起身來,同眾人點頭致意。 
 
  「讓我黑旋風李逵也到梁山泊去吧!希望你們能答應。」 
 
  「李逵!咱們若要加入梁山泊,可得按江湖規矩行事啊!」 
 
  戴宗立刻告誡他。 
 
  「那麼我這就趴下跪拜,請你們答應我的要求。」 
 
  梁山泊有像李逵這樣的豪傑加入,可說比加了千名手下還有力量。 
 
  一夥人就在盛大的酒宴中談論起來。 
 
  「既然有無數官兵被殺死,一定會引起這兩州郡的大騷動,蔡九知府也會氣得發狂 
,上奏朝廷,請求派出大軍。……我們應團結一致,迎擊官兵,展開勇猛的行動。咱們 
生死與共,日後宋代梁山泊好漢的大名,將留傳後世。」 
 
  大家聽了窕蓋的話,都做好了心理準備。 
 
  穆太公一家也決定加入這個義盟,太公更決定讓家人全數搬往梁山泊。 
 
  第二天,穆太公家成了空屋,臨走前還放火將房子燒了。穆太公雖然擁有廣大田產 
,但卻絲毫不留戀地全拋棄。 
 
  除了穆太公和他兩個兒子之外,侯健也加入了梁山泊。 
 
  那天,朱貴和宋萬先回山寨報告勝利的消息,第二天早上所有的人分成五隊出發。 
 
  第一隊晁蓋、宋江、花榮、戴宗、李逵。 
 
  第二隊劉唐、杜遷、石勇、薛永、侯健。 
 
  第三隊李俊、李立、呂方、郭盛、童威、童猛。 
 
  第四隊黃信十張順、張橫、阮氏三兄弟。 
 
  L第五隊燕順、王矮虎、穆弘、穆春、鄭天壽、白勝。 
 
  五隊人馬各自相距兩里,悄悄而行。回去的路上,又因搬運黃文炳家的金銀財寶, 
減慢了速度,自然無法快速回到梁山泊。 
 
  在路上走了三天,來到一個叫黃門山的地方。 
 
  與晁蓋並馬而行的宋江,指著黃門山說道:「我有個預感。我依這山勢推測,那山 
上一定盤據著難纏的山賊,我們絕對無法輕易地通過……我認為鷹派哨兵先行,看清楚 
情況之後,後頭的隊伍再一起疾行通過。」 
 
  「好!」 
 
  晁蓋點點頭。然而這時,從前面的黃門山中,已傳來了鑼鼓之聲。 
 
  「我猜的沒錯!無論如何,我們全軍要團結一致,準備應戰。」宋江說。 
 
  這次所面對的敵方山賊,其陣容與官兵相比,毫不遜色。 
 
  「如果他們阻止我們的去路,一定要設法突破。」 
 
  花榮說完,就將箭按在弦上,率先騎馬衝出。後面跟著的是拿著朴刀的晁蓋和戴宗 
,至於提著是兩把板斧的李逵,也和宋江緊跟在後面。 
 
  來到緩坡路面時,從茂密的樹林裏,衝出了數百名山賊。 
 
  前面有四個人排成一列,其中一人開始喊叫:「我想你們就是大鬧江州,並且在無 
為軍大肆劫掠的梁山泊的人吧!我們四個人,早就在這埋伏等待了。……你們裏面,有 
個叫山東及時雨的宋公明先生,請站出來!」 
 
  宋江一點也不害怕,立刻從馬上跳了下來。 
 
  「我就是宋江。雖然不知道你們是誰,但,我確實是被冤枉判刑的,因此才承蒙梁 
山泊的諸位弟兄們搭救。我希望不要再有無謂的爭鬥犧牲了,我願跪下來請求。」 
 
  宋江立刻就跪下來磕頭。 
 
  這時,那四名山賊立刻改變了態度,丟下手中的武器,走上前來。 
 
  「宋分明先生,你不用擔心,我們四個兄弟絕不是要與你為敵。我們早已聽說過你 
的大名,一直想早日見到你。我們的一名屬下報告,梁山泊在無為軍大肆殺人搶奪,你 
們要回去時一定會經過這兒,我們就在此等待。只因為不曾與梁山泊的弟兄們見過面, 
不得不這樣攔路詣問,真是失禮。……今天能親見宋公明先生一面,使我們感到無比光 
榮。現在,請到山寨一趟,雖然有的只是粗茶淡飯而已。」 
 
  於是,四人分別報上名來。 
 
  四人中的首領姓歐名鵬,黃州人,原是揚子江沿岸守備兵的一員,因為天性不馴, 
又被長官欺壓,因而脫逃成為綠林之徒。由於生性勇猛,所以有「摩雲金翅」之稱。 
 
  第二位首領姓蔣名敬,生於湖南潭州,二十歲左右立志朝仕途發展,卻因科舉失敗 
而落空。 
 
  但他文武雙全,不僅對刀槍之術相當有天賦,而且心算奇準,幾萬幾十都在腦海中 
算得分毫不差,又熟讀孫子兵法,所以有「神算子」之稱。 
 
  第三名首領姓馬名麟,南京建康人,十四、五歲時就與素行不良的無賴混在一起, 
是天下少有人能比的吹鐵笛高手,玩超大滾刀也得心應手,故有「鐵笛仙」之稱。 
 
  第四名首領姓陶名宗旺,出生於九川貧苦的農村,便鐵揪的技術毫無敵手,臂力有 
二十人之大,有「九尾龜」的綽號。 
 
  宋江和晁蓋商討,是否要接受四名好漢的招待。 
 
  「好!恭敬不如從命。」 
 
  晁蓋決定等其他四隊人馬都到齊後,再一起去黃門山的山寨。 
 
  黃昏時分,梁山泊的首領們參加了在黃門山寨聚義廳內的宴席,接受歐鵬、蔣敬、 
馬麟、陶宗旺四位的招待。 
 
  宋江在宴席進行到一半時,表示自己將前往梁山泊,並且詢問他們四人,是否願意 
一同前去,只見四個人甚至沒有商量,就一口答應了。 
 
  眾人在黃門山的山寨中,舉行了一整夜的宴席,而後便在第二天的朝陽下,騎馬朝 
梁山泊前進。 
 
  臨行前,黃門山的山寨也被燒為灰燼了。 
 
  宋江與晃蓋並馬而行。 
 
  「有這麼多的好漢發誓結拜,可說前所未聞。我已決定好了!我要和你同生共死, 
好好幹一場!」 
 
  晁蓋笑著點頭。 
 
  在梁山泊留守山寨的四名首領是——吳用、公孫勝、林沖、秦明以及蕭讓、金大堅 
。 
 
  吳用從提前回來的朱貴、宋萬回報中,知道眾人已完成任務的消息。 
 
  「接下來就是要砍下江州蔡九知府的首級了。」 
 
  說完便和眾人前去迎接凱旋之師。 
 
  不久,梁山泊的首領們,一個不少的出現在聚議廳。只見晁蓋思索了一會兒,說道 
:「宋公明先生,請坐首席——」 
 
  宋江哪裏肯答應?他說自己才被弟兄們搭救,絕沒有當大統領的能力,如果要他 
生首席,他寧可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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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晁蓋卻仍堅持地說:「先生,若不是你早先冒險放我們逃走,今天我們哪能在梁山 
泊茁壯? 
 
  所以只有你才有資格坐山寨首席。」 
 
  宋江仍不答應坐上首席。 
 
  晁蓋不得已,就像以前一般,坐上首席。 
 
  第二席宋江。 
 
  第三席吳學究。 
 
  第四席公孫勝。 
 
  宋江向大家提出了較為公平的建議。 
 
  「不論過去各自表現如何,原本在本山為首領的坐左側,新加入的首領坐右側,如 
何?席位則依年齡順序排定。」 
 
  「你說約有道理。」 
 
  大家都同意了。 
 
  四十名英勇的好漢,各自坐上了位子,場面相當壯觀。 
 
  在樂鼓聲中,舉行了盛大的慶功宴。 
 
  酒量最好,也是濟品最差的李達,突然站了起來。 
 
  「我要告訴大家一件事。以咱們梁山泊的好漢們聯手,加上龐大的軍隊、武器,不 
如咱們推翻朝廷好了。由晁蓋先生當大皇帝,宋江先生當小皇帝,吳用先生為丞相,公 
孫勝為國師,我們每個人都是將軍,然後殺入東京,奪下天子之位,怎樣?我認為咱們 
不能永遠都待在這麼小的山中,不是嗎?」 
 
  戴宗聽了,怨聲斥責:「鐵牛!還不住嘴!既然來到這兒,就不能任性而為。所有 
的事都要有晁首領、宋公明先生的命令,以及吳軍師的謀略方可以行動。如果意氣用事 
,遲早會招來砍頭的命運。」 
 
  「別開玩笑了!我就只有這麼一個頭,不會長出第二個頭來的。」 
 
  李逵說完,就將脖子一縮,引起了哄堂大笑。 
 
  梁山泊的山寨新建了房子,城牆也加以整修。 
 
  幾天後,宋江在午餐時,提出了要求:「我有私事要處理,想下山一趟。」 
 
  原來宋江想回家看看,他擔心年邁的父親和家人會被官府逮捕,於是想回去了解狀 
況,並且把老父、家人都接來梁山泊。 
 
  「你說的有理,這是人子應盡的責任。但是蔡太師已命令江州蔡九知府,限時把你 
宋江逮捕,你一個人前去太危險了,不如觀察一段日子再去。」 
 
  晁蓋雖然出言阻止,然而宋江卻顯得非常的著急,只怕稍微晚一天,老父和家人都 
難逃官兵的魔掌。 
 
  晁蓋明白這點,但是外頭風聲很緊,也不好成群結隊湧入濟州鄭城縣去把人救出來 
。 
 
  宋江說:「為了救父親一命,我不惜犧牲生命。我認為應自己一個人潛回去,比較 
恰當。」 
 
  這就好比闖虎穴、踏針氈而行。 
 
  李達要求:「我陪你去。」 
 
  同時,另外幾名首領也要求同行,但是宋江卻阻止他們。 
 
  「我一個人前往,比較不引人注意,而且我會場容而行,上天會保佑我成功的。」 
 
  ——真的會沒事嗎? 
 
  晁蓋、吳用也只能替宋江祈禱,送他到金沙灘。 
 
  宋江到金沙灘,就順便走入朱貴的酒店。朱貴的手下四處探看有沒有軍隊,然而並 
沒有發現,於是宋江便朝故鄉前行。 
 
  宋江一路謹慎小心,避免住在旅店,所以均是露宿野外。 
 
  當來到離宋家村約三里路的地方時,宋江了解自己不能在白天回去,於是在山中躲 
到了天黑。 
 
  天黑後,宋江扮成乞丐的樣子,出現在自己家門前。 
 
  他甚至認為連敲門都是危險的,便爬牆跳入院內。 
 
  「宋清!……宋清!快起來啊!」 
 
  他在弟弟房門前,輕聲叫著。 
 
  宋清一陣錯愕地跳起來,把宋江帶進屋裏。 
 
  「哥哥,為什麼耍冒險回來?」 
 
  「我放心不下父親,我要接你們去梁山泊!」 
 
  「哥哥,在江州造成大亂的消息已傳到本地,而且官府貼出布告,只要發現宋江或 
能活捉你的,都有重賞。……州衙方面,趙能、趙得兩兄弟率領兩百名士兵,來到村中 
,我們全家不分晝夜都被監視,只要一動身就會被抓,而且江州公文似乎已到,父親隨 
時有被捕的可能。……哥哥,你能安全回來,只能說是奇蹟。」 
 
  宋江也知道,要這樣就把父親和弟弟接到梁山泊,是不可能的事。 
 
  ——無論怎樣,要請梁山泊全力幫忙。 
 
  宋江把意思告訴宋清,就從家中逃出。 
 
  夜空飄著雲朵,月光映照在地上。 
 
  由於宋江對故鄉的路很熟,就改走林間小路,全副精神注意著四面八方。 
 
  離開村裏,又走了半小時左右,突然從後面傳來雜亂奔跑的腳步聲。 
 
  宋江大驚,轉頭一看,只見一群火炬在樹林那頭閃動,人影幢幢。 
 
  「啊!怎麼辦!」 
 
  宋江加快腳步奔跑。 
 
  「在那兒!」 
 
  聲音越逼越近。 
 
  宋江邊跑,邊後悔自己沒聽晁蓋的忠告。 
 
  ——請老天保佑! 
 
  他邊祈禱,邊在月光下沒命地跑著。 
 
  他邊逃邊懊悔自己的魯莽,這簡直是自投羅網。 
 
  「糟了!」 
 
  不久,跑到了一個叫做遠道村的地方,由這個地名就可以知道,前面必是條死路。 
 
  只見四乃都是高聳的山嶺,山下是潺潺溪水,路的盡頭便是險峻的山岳,看來只有 
折回原路,因為再走下去,就是死路一條了。 
 
  但是兩百名士兵已追了土來,現在也不能折回去了。 
 
  對方舉著火炬,已走至僅數里近的地方。 
 
  宋江雙眼充滿血絲。突然,他在左方的樹林裏,看見了一座古廟。 
 
  可能是棟已有數百年歷史的建築物。除了那兒,沒有別處可躲,宋江便衝入樹林, 
跑進廟中。 
 
  雖然在廟中有個祭壇,宋江卻有預感,如果躲在那兒,一定會被發現,於是又四處 
張望,看看是否有別處可藏身。 
 
  ——這怎麼辦? 
 
  正猶豫不決時,從廟外傳來高聲喊叫,聽聲音可確定是趙能。 
 
  「可能逃到廟裏去了!」 
 
  宋江立刻掀開祭壇上的帳子,跳入神龕裏。這對神明雖是大不敬,但,現在卻是不 
得已的。 
 
  趙能、趙得率領著數十名士兵,走入廟中。 
 
  在火光的照耀下,廟內更顯出荒廢後的淒涼,使得這批人不敢向前。廟中到處布滿 
了蜘蛛網,黑色的螻蛄和螞蟻在香爐邊上緩緩爬行,爐內淨是燒盡的紙錢。突然,一隻 
狐狸跳了出來,倒控在天花板上的蝙蝠也振翅亂飛。 
 
  ——完了!一定會被發現! 
 
  宋江絕望起來。 
 
  士兵們倒是沒有查看神龕,只有趙得拿著火炬走近。 
 
  「說不定就在這裏面。」 
 
  趙得用朴刀掀開帳子。 
 
  突然,不知什麼原因,天花板突然掉下一片黑濁的塵埃,在空中瀰漫開來。 
 
  「啊!可惡!」 
 
  灰塵飛入趙得眼中,使他一時什麼都看不見,慌張得向後退,原先手中的火炬也拋 
在心下,給他一腳踏熄了。 
 
  宋江頓時有死而復生的感覺。 
 
  趙得跌跌撞撞地下了祭壇,一名士兵立刻提水來讓他洗臉,牠的視力慢慢恢復了。 
 
  「如果沒在廟裏,那傢伙曾往哪兒呢?總不會就這樣消失了吧?」趙得恨恨地說道 
。 
 
  一名士兵說:「一定在這村子裏面。這叫還道村,出入都只有一條路。都頭先生, 
只要我們封鎖村子的出入口,除非宋江長了翅膀,否則不可能逃出去的。天亮時,再詳 
細搜查村裏,你認為如何?」 
 
  「好,就這樣辦。」 
 
  趙得說完,卻有幾名士兵在廟門口發出吵鬧聲。 
 
  「怎麼回事?」 
 
  「都頭先生,那傢伙一定躲在這座廟裏!」 
 
  「你們怎麼知道?」 
 
  「因為廟門口留有兩個手印。都頭先生是用腳踢開門的,所以不可能有手印。」 
 
  「原來如此!再仔細找一次!」 
 
  趙得下了命令。 
 
  宋江已完全絕望了。他甚至想拔出刀子跳出去,殺出一條血路。 
 
  趙得和兵士把祭壇前後都伐遍了,趙能也把火炬高高舉著。 
 
  「我認為神龕可能有問題。哥哥因灰塵飛入眼睛而沒有查看,但是搞不好那地方 
就是他藏身之處。」 
 
  當趙能的手正要拉開帳子的剎那間,卻發生了猛烈的地震,古廟搖晃起來,似乎立 
刻就會倒塌。 
 
  士兵們發出慘叫,爭先恐後地逃出去。 
 
  趙能以為是自己拉開帳子,觸怒了神明,因而引起地震,於是發抖地哀求:「饒了 
我吧!」 
 
  然後就跑下祭壇。 
 
  趙得從門口大叫:「弟弟!快點逃出來,這一定是神明在處罰我們。」 
 
  於是,一群人紛紛逃到廟外,宋江可說是死裏逃生。 
 
  地震不久就停了下來,而這間原本就淒涼殘破的古老建築居然沒倒,真是不可思議 
|宋江從神龕中爬了出來:全中的驚惶仍末平復。 
 
  「總算撿回一命了!」 
 
  宋江走出櫥子之後,大大鬆了口氣。 
 
  雖然沒在這兒被發現,但是危機仍末解除。 
 
  因為,村子的出入口已完全被敵人封鎖,想從遠道村安全逃出,幾乎不太可能。 
 
  四面都是山嶺,而且幾乎部是原始森林,人跡未到之處,攀山而過是決然不行的。 
 
  ——等天亮那批人入村尋找時,我再找機會逃出去。到時守在路口的人會減少,只 
要蠻幹一場,逃出去絕不難。 
 
  考慮過後,宋江仍待在廟內,他認為那是最安全的地方。 
 
  幾個小時過去了。 
 
  躺在祭壇上的宋江驚醒,仰望著神龕上的帳子。 
 
  神龕裏面竟然發出金黃色的光芒,龍燈鳳燭都被點燃,一位女神坐在七寶九龍座上 
,還有青衣童女侍候左右。 
 
  女神頭髮綁成九龍飛鳳的髻,身穿金縷維稍的衣服,長相非常美麗。 
 
  宋江被女神美麗的氣質吸引得渾然忘我。 
 
  「宋公明。」 
 
  女神叫出他的名字。 
 
  「我是!」 
 
  宋江兩手伏在地上磕頭。 
 
  「我將三部天書送給你。」 
 
  青衣童女將三本用黃絹紗也好的天書放在玉盤裏,雙手捧著放到宋江面前。 
 
  女神又說:「你應該替天行道,作人民的榜樣,保全忠義,為人臣子的要盡忠國家 
,幫助人民去邪歸正。我現在要送你四句天言,你要銘記在心,一生不可忘記」 
 
  「是的,我願意恭受。」 
 
  宋江再三拜謝。 
 
  女神清亮的聲音,迴盪廟內——宋江反覆唸著這匹句話,突然驚醒過來。 
 
  「啊!原來是場夢!」 
 
  宋江卻不願相信是夢,他悄悄爬上祭壇,伸手在神龕裏尋找。 
 
  果真有三本書。 
 
  「是天書!」 
 
  宋江把書藏在懷中,奇怪的是,宋江竟覺得自己胸中升起一股神奇的力量。 
 
  ——兩二百名士兵,有什麼好怕的! 
 
  宋江跳下祭壇,從左邊的長廊走了出去。 
 
  這時,天已大克。宋江走出廟外,回頭看看大門,門上掛著一面用金字雕刻的古匾 
。 
 
  玄女之廟「原來這是九天玄女之廟,看來她把神龕中的三部天書送給我,並不是夢 
!不過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宋江毫不猶豫地走向村口。 
 
  走離廟門幾里路後,突然,附近響起了喊聲。 
 
  「咦?」 
 
  宋江歪著脖子傾聽,但他相信自己的行蹤應該沒有被發現。 
 
  ——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宋江迅速躲入樹林,準備觀察情況。 
 
  不久,有幾名士兵全身是血,喘著氣,拄著刀槍,朝這邊逃過來。 
 
  「哦!」宋江已經知道是什麼事了。「一定是梁山泊方面派人來救我了!」 
 
  宋江從樹林中跑了出來。 
 
  看見對面一個人逃命似地奔跑,原來是趙能。 
 
  「趙能,我宋公明就在這!」宋江大喊著。 
 
  趙能看見宋江,驚魂未定,還頻頻向後回顧。 
 
  這也難怪!因為在後面拚命追趕趙能的人,是個雙手提著板斧的大漢。那人無疑就 
是黑旋風李逵。 
 
  ——一定是九天玄女派他來救我! 
 
  宋江只能這樣想。 
 
  趙能在離宋江約二十步的地方,一個跟槍,被松根絆到,翻了個筋斗。再爬起來時 
,邊提著刀邊發出野獸般的吼叫,朝宋江砍殺過來。 
 
  宋江也拔出朴刀還擊。 
 
  相鬥不到一回合,黑旋風李逵就衝了過來。 
 
  「阿!」 
 
  隨著喊聲,趙能的頭被砍成兩半。 
 
  這時,從別的地方又傳來了哀叫聲。 
 
  「哈哈哈……,宋大哥,梁山泊的人來救你了!」 
 
  李逵這人好像就是天生為打鬥而生的一樣。 
 
  在前頭將士兵擊潰的是歐鵬和陶宗旺,按著是赤髮鬼劉唐、石將軍石勇、催命判官 
李立,都是可一騎當千的好漢。 
 
  既然梁山泊的好漢來了,就算有數千軍隊,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劉唐對宋江做了說明——宋江執意返回故鄉之後,晁蓋和吳用認為宋江一定會被逮 
捕,於是,便決定前去救援。 
 
  梁山泊只留下吳用、公孫勝、阮氏三兄弟、呂方、郭盛、朱貴、白勝等人,其他人 
就在總頭領晁蓋的指揮下,從山上分批潛行,打探宋江行蹤。 
 
  一入村莊,很快的就知道宋江被圍困在遠道村。 
 
  不久,李逵率先衝到街上,在村子的入口處,突破趙能、趙得的隊伍。 
 
  按著,晁蓋騎馬來到,花榮、秦明等好漢也陸續趕到。 
 
  宋江跪著向晁蓋道謝,並且承認自己的愚蠢。 
 
  「宋公明先生,請放心!」晁蓋微笑說道:「你父親、弟弟和家人,已由戴院長、 
杜遷、宋萬、王矮虎等人救出,現在可能已到山寨了。」 
 
  「真謝謝,你的大恩,我終身難忘。」 
 
  「哪裏!只不過是向你報逵前日的恩情而已。」 
 
  宋江聽了晁蓋的話,再次鞠躬,並且向前方的「玄女之廟」跪拜。 
 
  ——昨夜所見是事實,今後這三本天書是我唯一寶物,我將依照吩咐,謹守忠義之 
道。 
 
  「宋江先生,你在做什麼?」戴宗問道。 
 
  可是宋江告訴自己,這件事不能跟任何人講。 
 
  宋江準備將親人接來,並且經由梁山泊的人一起救援成功的事,在其他好漢的內心 
,多少發生了一些影響,比如公孫勝就是一個。 
 
  看見宋江和父親、弟弟團圓的快樂情景,公孫勝就想起自己留在莿州故鄉的老母親 
。 
 
  ——離家這麼久,她老人家不知怎樣過日子? 
 
  公孫勝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她。 
 
  當歡迎宋太公一家的酒宴,進行了一半時,公孫勝突然站了起來。 
 
  「大家長久以來把我視為兄弟,我在這兒要先向大家道謝。如今我看見宋公明先生 
將家人接來後的幸福生活,我就想到自己離開故鄉後,沒再見過母親一面,感到十分心 
痛;而我的師父也在擔心著我,因此我想同故鄉一趙,來回只要數個月時間而已,希望 
能成全我。」 
 
  公孫勝說完便鞠了躬。 
 
  晁蓋點點頭,說道:「我以前聽說,你母親一個人住在北方。如果你真想回故鄉看 
看,我不勉強你留下,只是有宋江先生九死一生的例子,請多加小心,我會為你祈禱的 
。」 
 
  第二天早上,公孫勝就像以前一樣,打扮成雲遊四力的道士,背上插著雌雄寶劍, 
戴著棕櫚斗笙,手拿饋甲骨扇,一面依依不捨地和大家惜別,一面慢慢走離山寨。分別 
時,晁蓋要求:「務必在百日之內返回梁山泊。」 
 
  公孫勝答應一定依約回來。 
 
  宋江提出建議,與其讓公孫勝一個人回去,不如多派一些人把他母親接來。 
 
  公孫勝因為知道自己母親喜歡安靜,百年之後,必定是希望壽終正寢,因此回答 
自己只回去見她一面,於是達一夜也不逗留就疾行而去。 
 
  首領們送公孫勝到了金沙灘。 
 
  當公孫勝搭的小船,在朝陽下越駛越遠,突然「哇!」 
 
  有人發出了啜泣聲,原來是黑旋風李逵。 
 
  宋江大吃一驚,把手放在李逵肩上。 
 
  「怎麼了?」 
 
  李逵流著淚說:「哼!有人接父親來,有人帶老婆來,只有我鐵牛就像是從樹根裏 
冒出來的,或是從土裏蹦出來似的:」 
 
  當晁蓋詢問究竟時,李逵拭去了淚水。 
 
  「說實話,我家中也有母親。兄長在不久之前,遠去他鄉當長工,由於母親長年過 
著貧窮的日子,非常可憐,我也想回去看看她。」 
 
  「好!我就派幾名手下隨著你去把母親接來。」 
 
  晁蓋這麼說時,宋江卻阻止通:「不,不能這樣。你也知道李逵這個人,如今他又 
在江州殺了許多人,所有的人都知道他。 
 
  如果他現在回到故鄉,一定會引起騷動。他的脾氣又火爆,回鄉途中,不知道又會 
意什麼事?到時,很多人都會認出牠是黑旋風李逵,一定會遭官兵逮捕的。……而且李 
逵的長相又不尋常,就算走在路上不招惹他人,也容易引人注意。如果到時發生打鬥, 
兩地相隔這麼遠,消息要好幾天才會傳回梁山泊。不如等一段時間,等事情平靜了,再 
去接你母親來。」 
 
  李逵立刻瞪眼大叫:「宋公明,沒想到你也會說這樣的話!你是因為父親已經接末 
了,沒有後顧之憂,別人的母親就可以不管是不是?我的母親難道就得在鄉下吃苦不成 
?開什麼玩笑!我可是生氣了!」 
 
  李逵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宋江則泰然自若地說:「李逵,如果你一定要前去接母親過來,有件事你一定要答 
應。」 
 
  「什麼事?」 
 
  「如果你能遵守我提出的三個條件,你就可以回去故鄉。」 
 
  「好,你說,哪三個條件?」 
 
  李逵挺了挺胸膛,只聽宋江平靜地說:「你的故鄉在沂州沂水縣,路途非常遙遠。 
所以你要回故鄉,第一個條件是要戒酒,只管趕路,在途中絕不能喝一滴酒。第二個 
條件,你的個性容易與人起衝突,不適合與人同行,最好白悄悄地走。至於第三個條件 
,可能會令你難堪,不要帶那兩把曾殺了許多人的板斧,也就是說,在路上你若是和他 
人發生爭執時,可不能再犯殺人罪了。……就是這三個條件,你能答應嗎?答應後能不 
能徹底遵守?」 
 
  「宋公明先生,請放心。我黑旋風李逵,一定會牢記這三個條件。我願意向神明發 
誓。」 
 
  李逵一聽宋江答允他回鄉:全中大為高興,立刻發了誓。 
 
  ——他是不是真的會遵守? 
 
  宋江心中留下了疑問。 
 
  這時,戴宗走到李逵面前,提醒他:「李逵,光發誓是沒用的,你還要在心裏不斷 
提醒自己才行。」 
 
  「院長,你不用擔心。我也是人生父母養的,現在要回去看母親了,怎麼敢再殺人 
二「你在故鄉曾殺過人,也是因為殺人才逃出來的。……無論如何,你都要把宋公明先 
生說的話牢記在心,千萬不能喝酒。你只要一喝酒,馬上就變成征暴無理的人。」 
 
  「院長,就算沒有你的提醒,我既然已發誓,就會絕對遵守。在路上,我逵一滴酒 
都不會喝。」 
 
  李逵歸心似箭,於是就跑回住處整理東西,並在腰間繫著一把短刀,左手則拿著朴 
刀。 
 
  宋江為他設了餞別酒宴,席上,卻沒讓李逵喝一滴酒。 
 
  雖然,酒蟲一直在李逵的肚子裏叫著,但是既然發了誓,就不能再要求喝酒,於是 
只吃了許多牛肉。 
 
  「我暫時回故鄉去了。」 
 
  李逵留下這話,就像一陣風似的,從石圾路急驅而下。 
 
  「宋江先生,那傢伙一定又會引起大崗的。」 
 
  「我也是擔心這件事。」 
 
  宋江說完後,便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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